辦公室的窗下停着一輛白色的轎車和一輛紅色的踏板摩托。窗子裏的人影閃動了一下,一定是誰在張望。
趙守志想了想,下車向校園裏走去。還沒走進大雨搭下,李傳福劉志伍便迎了出來。
“哎喲,趙老師,歡迎來指導工作。”李傳福微點着頭,做謙和之狀。
趙守志忙擺手道:“路過,隨便看看。”
趙守志剛一進門口,李春傳福便吩咐道:“劉老師,去招呼他們回辦公室。”
趙守志想去制止,但見劉志伍已大步流星地向西面去了,就改變了主意道:“咱們學校學生也不多吧?”
李傳福馬上報告說:“嗯,生員少,總共才六十多個學生。”
走廊裏的光線雖不充足,卻也不顯暗淡,由後窗子向外望,視野開闊,毫無阻礙。在走廊的盡頭,趙守志看着那凹進去的小鍋爐房說:
“還有這麼一個小房間呀?哦,這裏是校長室。”
李傳福推開辦公室的門,解答道:“小鍋爐早不用了,辦公室裏生爐子,那校長室也不用了,當倉庫使。”
趙守志從李傳福推開的門進到偌大的辦公室裏,坐在西側的椅子上。
這時全體老師都齊聚過來,各自坐在座位上。
今天有風,但不大。
“我今天我只是路過,順便看看,不檢查備課批改不進班級,所以大家儘管放鬆。劉老師,咱們這老人沒誰了吧?”
劉淑豔聽趙守志問她話,稍作思索後說:“嗯,沒了,退的退死的死,就剩我一個了,我也快了。”
辦公室裏一片鬨笑,然後是李曉輝疑問的話:“劉老師,快啥了?”
趙守志眯起眼睛,忍住笑看着劉淑豔。
“快退了唄,還能快死?我可不學劉玉民,整天眨巴眼睛跟學校生氣跟大隊成生氣跟家裏生氣,這下完了吧,上地下跟閻王爺生氣去了。”
趙守志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劉老師真幽默。”
“真的,趙老師,我一點兒不扯老婆舌,他真那樣。那年他們家西邊鄰居砌牆,他就說人家牆佔道了。該咋是咋的,那牆肯定是太靠外了,可你不是大隊官,管那麼多閒事幹啥?”劉淑豔一個勁地說着,大有一吐爲快的意思。
趙守志說了一句土話,馬上引來一片笑聲。
“那可不,那時學生就是多,一個年級都兩個班。現在可好,一個班就七八個,多的十多個,一小‘撓兒’,可倒好輔導量少好批改,一轉圈就批完了。上城裏的不生的,可不越來越少。你就生唄,‘窟叉窟叉,’的,省得咱們失業”。劉淑芬豔半笑着說。
大約是太熟悉趙守志,所以她說起話來無所顧忌。
“嗯,失業要到不至於,最後可能是並校。現在村級公路都已修通,交通不成問題,重要的是農村的經濟狀況已今非昔比,所以並校的條件已具備。李校長,咱們操場上的領操臺什麼時候拆的?我記得去年時還在呢。”
李傳福回答說是去年秋天時拆的,因爲上面抹的水泥已脫落,學生不停地摳裏面的磚,爲安全起見就拆了。趙守志問東問西,很隨意的樣子,當問到學校原來的工友時,李傳福謹慎地回答:“村上不給出費用,學校也沒錢,就我們男老師輪流值宿。”
還沒等他的話音落地,劉淑豔噹啷一聲接過道:“那咋整,就曉輝有時過來瞅瞅,瞅完了再回去,都在城裏住,誰能天天晚上看着?”
說了大實話的劉淑豔並未覺得自己有哪些失誤,得意地笑起來。
下自習的鈴聲響了,趙守志站起來說:“我就不影響你們工作了,各位老師,有機會再來聽你們說話。太有趣了,原來基層的生活這樣豐富多彩。”
趙守志並非是客氣,這也是他真實的表述。
在大門口,趙守志對送出來的李傳福和李曉輝說:“曉輝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你要幫助他教導他,他有錯誤一定要批評指正。”
李傳福不住地點頭,態度誠懇,樣貌謙恭。
李曉輝和李傳福目送趙守志上車並離開後,李傳福問李曉輝:“你和他啥親戚啊?”
李曉輝笑道:“他爸和我爺是磕頭兄弟,我大姐是他大姨的兒媳婦。”
李傳福明白了,自語道:“你早也沒說呀。怪不得呢,那個二掌包的找你說話時那麼親。”
等他們進辦公室時,屋裏正笑個不停,尤其是劉淑豔,樂得面紅耳赤:“我不拿他當外人,啥局長不局長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