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青雪,不大,薄薄地覆蓋了地面。李曉輝拿起掃帚清掃出一個道兒後進了屋,對正切酸菜的宋麗萍說:
“我整吧,你悶飯。媽,你胳膊還沒好?”
宋麗萍擡了擡胳膊,說道:“好像好點了,你悶飯吧,我切。”
“嗯哪,我去拿肉,完了再悶飯。”李曉輝說。
他們兩個爲早飯忙起來。
在宋麗萍將菜下到鍋裏蓋上鍋蓋後,蹲着李曉輝站起來,說:“我收拾豬圈去。”
李曉輝收拾完豬圈撒上食填過水後,回屋見母親已把桌子支起,飯菜也已盛上,就坐到炕沿上,說:“兒子,喫飯,喫完飯上學。”
剛剛洗過臉的李晨陽額前和鬢角的頭髮還是溼的,臉蛋上還有細小的水珠兒。李曉輝哀愛憐地在他的臉上摸了一把道:
“也不好好擦擦。”
宋麗萍由西屋裏過來說:“你去招呼你媳婦,我招呼了,她不起來。”
李曉輝過去,俯下身輕聲叫道:“春榮,喫飯了。”
蒙着頭的馬春榮氣哼哼地回答:“死了也不用你管,招呼我幹啥?滾犢子!”
李曉輝使勁地翻了翻眼皮,一轉身出來。
李曉輝喫過飯從家裏出來後,目不斜視昂首闊步向前走,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但在內心裏,他卻覺得有萬千把刀子在將他的皮囊劃破,直取五臟六腑,被人審視品評。他從大榆樹下經過時,不自覺地向小廟裏張望了一眼,那兒有陰暗的寧靜,可以融會進一切,包括煩悶沮喪懊悔懊惱的心情和熱烈歡快愁悶愁苦的音響。
他的性情彷彿在一夜之間變了,變得與以往判若兩人。在此前,他尚能自我欺騙,現在他完全暴露在了衆目睽睽之下,無處遁形。
下午李曉輝下班回家時,馬春榮不在,宋麗萍說上馬三倔子那了。到晚上五點多,馬春榮纔回來,回來後就一頭扎到炕上扯過被子蒙上頭躺下。
李曉輝七點過後小心翼翼地進西屋時,馬春榮忽地坐起,把昨天說過的重複又重複,依然是咒罵不減。李曉輝強忍着怒氣哀求道:
“你別那我媽行不?我幹了錯事,你咋作咋鬧我都挺着。”
馬春榮把臉一拉說:“我就罵,你不愛聽別上這屋來,我請你了?”
翻來覆去的責備無非這麼幾點:一是,她馬春榮爲了能讓李曉輝完成學業受盡苦累居功至偉,這點李曉輝承認;二是,馬春榮操持這個家兢兢業業克勤克儉,這點李曉輝並無異義;三是,馬春榮痛恨李曉輝婚外生情置勞苦功高的結髮妻子於不顧,實在罪不可恕,這一點李曉輝不敢辯駁。
馬春榮罵的累了,便睡去,被子半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