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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時極靜,便能聽得那屋瓦下的喧鬧聲,時不時,傳來幾聲聲情並茂的“少城主”

    蘇修眼瞅着楊青平一時僵硬,也不去戳破,只裝作不知。倒是楊青平聽着屋瓦下那些浮誇的恭維,整個人躁動不安,通紅着臉,唰地展開摺扇就是一頓猛搖,結結巴巴地說:“酒,酒氣上臉,熱,熱了些”

    “哦我這可是清酒,楊公子酒力未免太差了些。”

    這且蘇修剛說完,下面就又傳來了一道諂媚的聲音:“少城主,小人那兒有一對姊妹花,那皆是百伶百俐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別說那黑鬒鬒賽鴉鴒的鬢兒,翠彎彎的新月眉兒,香噴噴的櫻桃嘴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豔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輕嫋嫋花朵身兒,玉纖纖蔥枝手兒,一捻捻楊柳腰兒,保管是叫少城主歡喜的。”

    另又聽得一聲,應是那“少城主”,相當滿意地,“劉員外有心了。”

    像是豁了個口子,這下子,那些人接二連三的“禮物”推銷便開始了,爭先恐後,早已忘了臉面。

    楊青平坐在屋脊上,聽得一字不漏,他現在萬分想衝下去,把那個在他心上人面前敗壞他少城主名聲的“少城主”痛打一頓,教他好好做人

    還在樓下費盡心思裝着演着不穿幫的“少城主”若是聽着了自家主子的心聲,怕是要哭給他看。

    許久,楊青平這麼說道:“洛煌城礦產豐富,這些個富豪是擠破了腦袋想要登上那位少城主的船,那少城主也是個清明人,不過是虛以爲蛇,應付應付罷了。”

    蘇修配合着,裝着奇怪:“楊公子爲何要這番解釋”聞言,楊青平呼吸一頓,接着又聽蘇修道:“楊公子是少城主的朋友”

    聽着後半句楊青平才吐出一口濁氣,說:“是。”呼好險差點暴露要是傳出去,被老爹知道他又不好好做生意到處亂跑,怕是要被捶

    蘇修覺着這位少城主也太天真了些,常愛一身紫衣,騷氣得很,走哪都帶着那柄“奇醜無比”的摺扇,還偏偏喜歡自報家門,她是有多不知事才能認不出他的身份更何況,她也是有好好做功課的呀

    湖心有一座巨大的圓臺,作蓮臺的樣子,周圍一圈掛着大大小小的燈籠,使得蓮臺熠熠生輝,美極了。此處,正是各舫姑娘們要登的那個臺子。這會兒,百玲舫的花船也到了湖心蓮臺邊,姑娘們正嫋娜着身姿,赤腳踩上了那平滑的檯面。

    蘇修放下酒罈子,遠遠瞧着身穿綾羅煙紗的鳧嫋,花魁之姿,確實卓越,娉婷嫋娜,站在那就與旁人不同。蘇修心底有些愉悅和驕傲,就算是花魁,那也是她家的花魁,好看極了。她也是記着的,今日,是那姑娘的生辰,這些年身處異鄉,怕是連她都快忘了,這個日子比那玉安之夜更重要。

    楊青平順着蘇修的眼神望過去,才真切地開始打量這碧湖之景,他飲了口酒,才說道:“這會兒是你家花舫的姑娘們登臺了”

    “是啊”聽着這聲回答,楊青平便見着身側的紅衣姑娘站了起來,那修長的手指已經擺好了位置按在洞簫的孔洞上。這執着長簫豎在身前的模樣倒是比先前的驚鴻一瞥溫和了許多,楊青平換了個姿勢,撐頭繼續看着她,心中饒有期待。

    蘇修低頭瞥了眼這位少城主,看着他想要專心聆聽的模樣,勾脣笑了起來,好心提醒道:“楊公子,我覺得您要不還是去樓下看風景吧,高處夜風寒涼,傷身”

    高處夜風寒涼傷身

    楊青平撓了撓耳朵,覺着這話有些耳熟,但對於蘇修的建議,他自是不予採納的,美人獨處的機會啊高處不勝寒算什麼他便這麼笑盈盈地看着蘇修,只是拿着酒罈對着蘇修晃了晃,也不說話,充分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楊青平賴着不走,蘇修倒也不甚在意,她可是提醒過的,要是出了什麼事可不能怪她

    湖心蓮臺,隨着鳧嫋的動作迭起,她身後的那羣姑娘便一齊舞了起來,隨之響起的還有打節奏的陣陣鼓聲。

    隨着鳧嫋的第一個旋身下蹲,蘇修終於吹響了這管洞簫。空靈的音色在這七層高樓的頂端徐徐鋪開,乘着湖風打着旋落到看客們的耳畔。

    鳧嫋初聞聲時,有一瞬的驚訝,藉着舞姿變換,慢慢地旋身而起,她擡頭循聲望去,視線瞥過碧湖樓的那一瞬,便見着了那個站在高樓頂端沉靜吹奏的人。一襲紅衣,長身玉立,夜風把衣襬吹得翩躚,長髮飛舞。她離得遠,看不太清蘇修的模樣,只是知道此時的少年將軍,風華無二,定是極美的。

    此時,鳧嫋的心裏早已聽不到那雷雷鼓聲,只餘這管洞簫柔美空靈的旋律。她閉着眼聞聲起舞,彷彿能看見那深藍的夜幕下,幻月穿梭雲幕的景色,那裏是她的故鄉,是她嚮往自由的地方。

    今夜,其實,是她的生辰,將軍應該是記着的。鳧嫋一想到,將軍受了內傷,如今還如此大費力氣,心中感動自是不用多言。

    而湖邊喧鬧的人羣,聽着這沁涼的簫聲,一時間竟然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就在碧湖樓的樓下,離得太近也看不見樓頂的蘇修,紛紛猜測着是哪家公子爲這玉安城的第一花魁,弄出了這般陣仗,真叫人好生羨慕呢

    蘇修爲了讓這簫聲傳的儘可能遠,可是一刻不停地運轉着內力。而蘇修自小內功功法的修習皆是那位大荊戰神王爺清王殿下所授,這內力自是剛勁渾厚。

    一時沒有準備的楊青平可是慘了,被這內力一震,搞得氣血翻涌,差點就失了臉面,栽了下去。這會兒楊青平才醒了神,藉着月光細瞅了一下蘇修正晃動着的手指,雖然白皙,但卻不像花舫裏的那些姑娘一般嫩如蔥枝,指甲也不長,修剪地整齊乾淨。

    此時她站着,穿着一套紅色雲裳,衣袂翩躚,他這麼看着,那是極美的。只不過,她的背脊挺得直,雖說長身玉立,可怎麼也不是大家閨秀的那種亭亭玉立的氣質,若有一詞,那也是“煢煢孓立”更合適些。她,不是花舫上的姑娘

    一曲終了,百玲舫的姑娘們也下了場,蘇修這纔將長簫到了個兒提在手裏,就是一開始楊青平見着的那提劍似的姿勢。

    蘇修轉過身,低頭看着欲言又止的楊青平,笑意盈盈,只是楊青平這會兒瞧着,怎麼都覺着她有些不懷好意,他緩了口氣,壓下翻涌的氣血,說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蘇修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能說的,畢竟她沒打算放這位少城主走:“蘇繡,大荊人士”

    蘇繡大荊蘇修

    楊氏三聯問,一下串進了腦海。又想着之前蘇修說的“故意引他上鉤”,楊青平忍不住瞥了一眼身邊被他喝的乾乾淨的酒罈子,一個驚恐的想法涌上心頭,不會被下毒了吧天哪他還能活多久啊爹啊孩兒不孝啊

    “放心沒毒不過,您還是跟着我走吧,咱們都省些事,您看呢,少城主”蘇修看着楊青平的眼神就知道這傢伙有多怕死了,還真是,有些好笑。

    楊青平覺得自己有必要問問清楚,不然“死不瞑目”:“你是大荊暗探”

    蘇修沉吟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道:“算是吧”現在她可不充當着這個身份麼。

    “蘇繡,蘇修,你與北府軍的蘇修是什麼關係”名字相似不奇怪,可在這地,又是暗探,那便很奇怪了

    “唔是兄長”蘇修覺着這身份甚好,到時候她換回男裝,那便是蘇繡的兄長,也不用費力氣遮遮掩掩了。

    ------題外話------

    1、“更別說那黑鬒鬒賽鴉鴒的鬢兒,翠彎彎的新月眉兒,香噴噴的櫻桃嘴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豔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輕嫋嫋花朵身兒,玉纖纖蔥枝手兒,一捻捻楊柳腰兒”這一段摘自金瓶梅,我覺得這樣描寫的美人非常有意思,這裏引用分享一下。

    2、這裏蘇修吹奏的“幻月”,引的是陳悅老師的幻月,陳悅老師的洞簫演奏,非常好聽,推薦大家去欣賞一下,很應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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