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歌當宋 >第二百五十六章下套與反下套
    《長歌當宋》

    爲別人說情,就不是孤臣所爲,葉安深知這一點,但卻並不在意。

    李遵勖看似是在誇獎自己重情重義,但事實上還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孤臣”的身份。

    這樣一個長輩般的提醒讓葉安非常受用,暗歎一聲:好人不多啊!

    李遵勖的馬車相當高調,對於外戚來說這種高調彷彿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這種高調中也透露出了他們的無奈。

    炫富只是爲了讓天家知道,他們追求財富和奢華生活的決心,看似荒唐頹廢可越是如此天家便越安心。

    當然不只是外戚,許多將門之家也是如此的。

    這是宋世的無奈,也是整個王朝的悲劇,矯枉過正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過正”。

    葉安無聊的在瓊林苑外數着車輪,天色漸晚華燈初上,熱鬧的東京城與少年人的身影在暮色中逐漸重合。

    陳琳不知爲何愣在原地,他從這個少年人身上看不到一絲朝氣,甚至更多的是一種惆悵和無奈,以及看透世事的頹然。

    這他娘哪裏是少年人!

    若非能瞧見他靈動清澈的眼睛,陳琳一定要上前拱手作揖,“拜見”這位通曉塵世萬千,錦繡皆藏與胸的“耋老”…………

    一雙黑靴出現在自己面前,圓潤的頭部如同半個恰到好處的饅頭,葉安不用看就知道來的人是誰,只有他陳琳會穿這樣的靴子。

    宮中的侍者穿靴都要挑選鞋面帶紋飾的,一雙黑靴連半點紋飾都不帶,整個宮中唯有古板且寡言少語的老陳琳了。

    “大官尋我何事?”

    陳琳並不看葉安,而是仰頭道:“你可知自己的魯莽讓陽城縣君受了大罪?”

    上來就扣帽子?

    葉安眉頭一挑便笑道:“慕慕在聖人那裏能受什麼罪?一羣誥命怕是不及她一半吧?”

    “嘿嘿”的笑了笑,陳琳並不說話,他的笑聲怎麼聽都覺得是鬼哭狼嚎,與刀子刮在玻璃上的聲音相差無幾。

    “大官,您還是別笑了,聽着怪滲人的……”

    “你殺人的時候可不覺得滲人,某家的笑聲怎能讓你發怵?!”

    “別扯那些沒用的,慕慕怎生了?”

    陳琳大怒:“你這混賬話說的,怎生就沒用了?!若你不把知曉的全說出來,秦慕慕便出不了這瓊林苑!”

    嗡……

    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陳琳駭然瞧見一支細細的箭矢釘在了身邊的大槐樹上。

    “你居然敢帶箭矢參宴!”

    葉安挑了挑眉頭,風輕雲淡道:“你瞧見了嗎?莫要血口噴人,葉安從來不做冒犯官家的事。”

    瞧見葉安一臉的義正言辭,甚至帶着無辜的表情,陳琳就想抽自己的嘴。

    藍繼宗幾次三番的告誡自己,萬萬不要與這小子鬥嘴,否則不光自己喫虧,還憋一肚子的火氣。

    “你若不說,那我便自己去尋聖人了!難怪半天未曾瞧見我家牛車,怎生還打算用一女子脅迫我?聖人做不出這事來,唯有你借勢而爲,殺你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嗎?”

    陳琳冷笑道:“怎生?葉侯打算以命相搏?”

    葉安同樣冷笑道:“國朝不殺士大夫,真當大宋的祖宗之法是擺設?!太廟誓碑…………咳咳……太妙了唄!”

    瞧見陳琳的眼睛中露出的驚駭,以及不可思議的表情,葉安就知道他上套了,同時心中也在瘋狂呼喊:“是真的!是真的!”

    “你剛剛說了什麼?太廟誓碑?!”

    葉安撓了撓頭一臉無辜帶迷茫的開口道:“什麼太廟石碑?小子明明說的是太妙了唄……”

    陳琳如同鐵鉗一般的雙手抓住了葉安的前襟,帶着咆哮道:“你小子明明說的太祖誓碑!你到底知道什麼,怎生能知曉如此隱祕之事!誰告訴你的!”

    看着陳琳嘴角的泡沫,葉安努力的把頭往後仰以躲避這“生化攻擊”。

    可即便如此,葉安依舊平淡道:“陳大官這是怎生了?葉安不知所云啊!”

    “你!你!…………豎子氣煞我也!”

    “別,氣大傷身,我覺得你還是早點回去歇着吧!三刻鐘之後若秦慕慕沒有出現,那可就麻煩了啊!”

    陳琳看着依舊坐在棚子下笑得比誰都輕鬆的葉安,只覺得一股悶氣在胸中鬱結,猛然揮手擊在涼棚的竹竿上。

    “咔嚓”一聲成人手臂粗細的竹竿應聲而裂,葉安眼角忍不住抽抽,還真是變態啊!這他孃的是正經毛竹!

    陳琳步履蹣跚的離開,葉安覺得自己好像把人得罪了慘,也氣慘了,但問題是他要詐自己在先。

    果然不到一刻鐘,自家的牛車便從瓊林苑中出來了,秦慕慕探出腦袋看着涼棚下的葉安,一臉的埋怨。

    還沒停車便皺眉道:“你不該把陳伯伯氣成那樣,藍伯伯說要出來尋你拼命的……”

    看着安然無恙的秦慕慕,葉安苦笑一聲:“我也不願意,但他想詐我有些過分了,問話就好好問話,用我最在意的人誆騙我,那就別怪我發飆。”

    秦慕慕仰着腦袋“哼”了一聲,只不過聲音中透露着愉悅,邊上的萱兒捂嘴笑了笑,衝着葉安比劃了一個鬼臉,這小妖精越來越隨意了!

    把趕車的宮人從車上攆走,葉安親自坐在車轅上趕車,鐵牛今天把車趕到瓊林苑葉安便讓他回去,不想麻煩也沒讓他回來。

    親自趕車這件事在士大夫看來是有損體面的,大街上隨便僱個趕車的也不是什麼難事,更花不了多少錢。

    但葉安卻樂意,坐在車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揮動鞭子,老牛便邁開蹄子緩緩的踏上來時的路。

    都說老馬識途,老牛也是一樣的。

    甚至不需要葉安揮動鞭子,老牛也不會停下或走錯,牛車晃晃悠悠的前進,車上的葉安便有一句每一句的和秦慕慕閒聊。

    這才知道,陳琳所說的受辱其實就是劉娥沒有賞賜秦慕慕宮中的頭面而已,用秦慕慕的話來說她也不惜得那些頭面。

    “小娘子,這話可說不得,宮中的頭面都是頂頂好的,尊貴的緊,有錢也買不到嘞!”

    萱兒的聲音在邊上響起,秦慕慕卻道:“要想好頭面,你家侯爺身上有的是專門用來騙小姑娘的貨色,可比宮中賜下的還要精美得多,是不是啊!侯爺”

    拖長的尾音帶着少女的嬌聲讓葉安苦笑連連:“有時間帶你去挑,應該挺多的,當初可是備了不少的貨,你一天戴一樣,半年都不帶說重樣的!”

    “哈!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可別打算用那些東西來當作聘禮。”

    “你確定?!”

    “不確定!”

    和女人就沒有多少道理可講,尤其是一個正處於結婚之前的女人。

    “人家的馬車可是跟上來了,你覺得要不要親自去向老人家賠罪?反正我覺得應該,至少你明明看穿了人家的心思,還氣的人家夠嗆…………”

    秦慕慕的聲音從牛車中傳來,葉安回頭看了看,黑色的篷車果然在後面遠遠的墜着,如同尾巴一樣。

    葉安揮了揮鞭子讓老牛加快了腳步:“先把你送回去再說,這事情你便不要攙和了。”

    “你到底對陳琳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一些塵封在歷史中的隱祕而已,他這模樣我反倒是得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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