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考起身,仍舊客氣的朝花甲修士拱手道:“在下多謝道友盛情,就此別過”
“誒胡道友且慢”
見他在這種情形之中,依然溫文爾雅,似乎毫不動氣,花甲修士更認定他不凡,有心結交下,急忙站起出聲阻道:“胡道友誤會”
他擡手再請,“罪惡谷極少有人來皇城走動,初聞確實是我等失態,道友萬勿見怪,若瞧得起在下,不妨執杯相交,如何”
“道友盛意拳拳,在下也不矯情,實爲我願也”
胡建考不曾推脫,仿似之前的些許不快已盡拋腦後,他抱拳示意,行回端坐,“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呵呵,說出來不怕胡道友見笑,在下姓賈名德,自小就遭人恥笑,通常不願提及姓名,不過今日誠心與道友相交,便將實情相告。”
花甲修士說得誠懇,卻隱藏不住那一絲抱赧。
“賈道友雅量高致,何須顧忌這等膚淺穢語。”
胡建考誠摯道:“姓者,祖也;德者,道與品也,實乃意蘊深厚,道友無須在意此等惡語玩笑,須不知以人姓名取樂,實爲低俗不堪之舉。”
“哈哈妙”
賈德開懷大笑道:“胡道友真乃高潔雅士,令在下一見如故。”
拿起酒壺替他斟滿醇酒,賈德舉杯道:“相見恨晚,在下先乾爲敬”
“幹”
胡建考亦端杯禮敬,二人齊齊一飲而盡。
“恕在下冒昧,不知胡道友怎會提及避禍二字罪惡谷穩如泰山,比之皇城毫不遜色,道友此言,着實令人費解。”
賈德邊替他斟酒邊好奇詢問。
“哈哈,道友有所誤解”
胡建考搖首笑道:“在下之意並非畏懼那些非人畜生,而是顧忌身後薄名。”
“噢道友可能言明當然,若有不便,在下不會勉強。”
賈德雖如此說辭,但眼中的渴求卻出賣了他,周遭的食客更是靜下嘈雜,想要一窺隱祕。
“哎”
胡建考嘆道:“一直寄身罪惡谷,原本不該背後閒話,可如今谷中的做法着實令我無法容忍,故而這次憤然偷離。”
他將酒杯端起,仰首飲盡,斟酌片刻,頷首道:“賈道友不棄,對在下坦誠以對,若我有心隱瞞,確有失君子風骨,也罷,在下就多嘴幾句。”
“洗耳恭聽”
賈德趕忙再次斟酒,能聽見罪惡谷之人親口說出內情,這種機會,可謂千載難逢。
“谷中某些僅爲自身謀利之輩,與狼族眉來眼去,想必道友有所耳聞,此乃千真萬確之事,並非空穴來風”
胡建考面容漸漸泛起怒色道:“豈知他們狼子野心並不知足,以狼族爲橋樑,竟與妖族搭上關係,雙方密謀達成協議,欲要對我大楚不利
在下也是偶然之間撞破一切,一時內心激盪難平,這才下定決心離棄故土,前來皇城。”
他正氣凜然接道:“在下生爲楚人,死爲楚魂,豈會容忍這叛國叛族的行徑若非力薄,在下於谷中就會拼他個魚死網破”
“說得好當浮一大白”
賈德高贊出聲,舉杯邀道:“爲大楚,爲大義,幹”
二人豪氣干雲,將杯中酒一口抽盡。
“那胡道友可知罪惡谷與妖族準備如何動作”
賈德面帶緊張神色的替他將酒斟滿。
“這個告知道友卻也無妨,在下原本就待奏報楚皇陛下。”
胡建考微微停頓,整理一番思緒,凝重道:“七日後,月圓之夜,狼族與罪惡谷將會合兵攻來皇城
並且不止如此,妖獸大軍亦會提前從罪惡谷所守楚水防線悄然潛行,到時與他們同攻,軍力這般強盛,我擔心吶,皇城恐怕難以倖免。”
嘶
豎耳傾聽的食客們聞言,不禁同時驚惶的倒吸一口涼氣,若果真如其所言,皇城絕對無法守住。
“可是罪惡谷的谷主還呆於皇城,照理說不會纔是。”
少頃,身側一位修士插嘴進來。
“嗨你這般想法,正中奸計矣”
胡建考搖首道:“試想,如果谷主突兀離去,豈非露出馬腳到時兵臨城下,憑藉他的修爲手段,還無法離去不成”
“嗯,有理”
賈德微微頷首自語,瞿然擡首道:“如此說來,我等全都在劫難逃”
“那倒也不是”
胡建考擺了擺手,“既然我會向楚皇密報,皇城就能提前做準備,只需將各路大軍撤回固守,憑藉堅城,穩守倒不成問題,只是”
他憂慮的伸出兩根手指,“其一,我人微言輕,不知能否引起高層的警惕;其二麼,各派不知是否願意放棄楚水回援。”
賈德聽聞,沉默片刻,問道:“第一點倒也好辦,爲了我等的安危,大家夥兒自然會去請願,這第二點,皇城有被破之險,各派爲何不願歸來”
胡建考反問道:“列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且問諸位,上次狼族來襲,各派可有大軍回援”
“這”
衆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皆盡搖頭道:“確實不曾,唯獨林奇領兵前來。”
“這不就是麼”
胡建考耐心解釋:“佔據楚水防線,意味着各派山門安全,他們怎會輕易放棄”
他悲天憫人緊接道:“因此我才憂心,他們只顧自身不顧皇城,造成生靈塗炭啊”
衆人再次互視,進而相繼沉默不語,胡建考的擔心不無道理,誰又能說自己完全沒私心呢
“不成,愈說我愈加心中不安,不可耽擱,我要立即稟報楚皇,以便早做準備,否則我這身皮囊,也只能殉國了。”
他起身抱拳道:“賈道友,今日承蒙款待,大事要緊,在下先行告辭”
賈德亦站起回禮:“胡道友心安,我等也不會閒着,明日清晨必去皇宮門前集會請願,道友勞苦,請”
“再會”
胡建考有力抱拳,匆忙離去,來時的翩翩風度不現蹤影。
“諸位”
賈德行個螺旋禮,“不可讓急公好義的胡道友一人忙活,性命攸關,大家也行動起來,通知親友,我等明日辰時,彙集皇宮正門請命,如何”
“有理,明日辰時相聚,掌櫃的,結賬”
胡建考離去不久,酒樓已人去樓空,皇城必定又將迎來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