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罷大年,正月十五又下了一場大雪,一開春,大地泛了綠色。憋足了一冬的老農開始下地農耕了,鬧災荒牲口都被喫沒了,只要有地在就得有人拉犁靶,沒牲口只有人拉,兩個大漢才能拉動一具犁。
開春前,藏有糧食不賣的大戶也開始斷糧了,老百姓粥也糊不上了,好歹地裏有的野菜長出來了,有的樹葉也能餬口,算是餓不死了。
清明前後又下了一場透雨,這才意味着下種前有墒了,種子保準能夠發芽了,災荒嚇破了鄉民的膽,鄉民已經在開始懷疑這世界到底還有沒有春夏秋冬了。
一直到六月,青苗眼看着綠油油的,六月十五前後又下了一場頭伏雨,這才讓鄉民徹底放心了。即是再旱,也不至於顆粒無收了。
從此劉福祿也開始忙乎開了,原來三八二十四馱大戲班現今連一個八馱也組織不起來了,就是在潞府沒有出外的程班主的八馱戲箱還保存完好。
有戲箱,演員也不合套了,趙英子走了,趙秀蘋快坐月子了,剩下靳義堂跟劉福祿也覺得不合套了。
鄉民依舊要慶祝災荒過去的第一年的豐收了,三年多了,苦日子熬到頭了,沒被餓死僥倖活着的人還得好好活着,該給龍王爺唱戲還得唱戲。
戲班不單是劉福祿的如意班撐不起來了,其它的戲班也是一樣。
劉福祿找到程班主,將原來的如意班成員集中了一下,合成一個班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加上兒子劉保金已經大了,也是該出場的時候了。
頭一臺戲就是在遙鎮公演的,戲幕雖然沒有變,但是演員變了,特別是主演變了,劉保金成了當紅的主演,青衣旦、花旦、武旦他都演了。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保金頭一臺戲就叫紅了。
公演是給龍王爺獻戲的,足足唱了三天三夜大戲。四方鄉親都喜氣洋洋地來看戲,看着今年的大秋是豐收在望了,老天爺昏昏沉沉睡了三載,可算睜開眼了。
鄉民們還是把這個功勞歸了龍王爺,沒有記恨龍王爺在這三年給那些餓死的靈魂做的孽,這好年景還歸功於是龍王的恩典,永不敢得罪了龍王,萬一那一天惹怒了龍王,再天降大旱,顆粒無收,這餓殍遍野的滋味是太不好受了。
所以鄉民要對龍王有一個由衷的敬奉。
從遙鎮開始,方圓各莊要在每年六月十五龍流給龍王爺唱戲,還要把龍王從山上請到村裏,今年在遙鎮,明年就會輪到下一個莊,由下一個莊的組織機構來遙鎮把龍王請到該村,同時搭臺唱戲,還要組成賽事小組舉行評比,看看那個村組織的好,讓龍王爺時時刻刻享受着村民的敬奉。
各村成立的賽事組織機構,共同籌資舉辦。賽事的內容就是請工匠雕塑龍王神像,準備八擡大轎、衣服鞋帽以及樂器等用品。屆時八擡大轎就是專門擡龍王塑像的。
大家組成迎送隊伍,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唱歌跳舞,由四個壯漢用驕子擡着龍王塑像從山上請到遙鎮大廟,期間,各村村民幾乎全民上陣,人山人海,香廳臺上擺滿供品,神盤有一米之高,廟裏廟外鞭炮聲不斷,香菸繚繞,從當日晚上獻戲三天。
就從這年起,遙鎮周邊數十個村開始了每年一次的用八擡大轎擡着龍王的塑像從上一個村轉到下一個村,最後叫順口了,就叫做“轉賽”,幾個村輪流就叫“幾轉賽”。四個村輪流叫“四轉賽”,八個村輪流叫“八轉賽”,十個村輪流叫“十轉賽”
這個規矩是剛剛成爲遙鎮的鎮長慄永祿興開的。
接下來,就是慄永祿集中精力安置八房小妾的事了,他也是先公後私的,若六月裏頭伏沒有那場透雨的話,他慄永祿也沒心思操辦這些事情。
八房小妾雖然在遙鎮是多了點,在外面還有的大戶十幾房的也有,都是在這特殊情況下,納一房妾就等於拯救了一個家庭。當時他要不帶頭,其他大戶也不會以此來效仿賑災。
按照遙鎮的風俗,娶妻納妾都要辦理婚事。娶妻是八擡大轎走正門,納妾是四擡轎子走偏門。就算是納妾,沒有婚事即是納進來也不光彩,也不是光明正大,不知道的還以爲買的是奴婢侍女。
慄永祿是一鎮之長,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他不能帶頭不遵從,甚至還得給鄉民做一個榜樣。
八房小妾自納進來,在沒有舉行一個儀式前,他還沒有“寵幸”她們的份兒。
現在,他的心情是最好的時候,鄉民從災難之中終於闖過來了,他的臉上也有光了,新宅子也告竣了,每個小妾都有了她們的安身之處。
“轉賽”過後,就該慄永祿正式納妾了,還是如意班的樂隊。
每個小妾從舊宅迎到新宅,迎娶時按照規矩都走偏門,從舊宅偏門迎出來,到了新宅再從偏門迎進去。來回都是四擡大轎。
納進房的小妾,到了晚上就能圓房,圓房也是有規矩的,妻子慄氏跟通房丫頭佈置好新房,等到晚上圓房前,還要在牀上擺上白色的布料,爲了檢驗小妾是否純潔之身。如是,即可爲正式之妾,如不是,或賣掉或贈與或淪爲婢女,可由主人隨意處之。
圓房第一晚那些女孩子就像是過堂一樣,有的知道做妾意味着什麼,怕自己通不過檢驗,那纔是一生中的羞恥。
做妻通不過檢驗會被休掉,甚至連累家裏的聲譽,一輩子不能擡頭,遭人唾棄。做妾通不過檢驗會被賣掉或者當牛做馬淪爲婢女。
做妾最怕的是那個親自檢驗她的正室,若遇到一位賢惠的女主還好,若遇到一個尖酸潑辣的女主,弄不好你就會被冤枉,還有可能故意讓你通不過。
慄永祿雖然是一鎮之長,他也不全懂得這裏面的規矩,有的小細節還都是家族裏的長輩或村上的媒婆。
頭一房是從外地逃荒來的一個女子,父親把她交給慄永祿就走了,至今也不知道落腳到了那裏,走的時候說是叫秋兒,慄府上下就管她叫秋兒,是姿色最好的一個。
慄永祿就是憑着這個姿色先選她入房的,進洞房的時候就是渾身直打哆嗦,慄氏跟通房丫頭已經把炕鋪好了,見她這般知道是害怕的。
剛入洞房的女子害怕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她們還不知道這到底要幹什麼,有的甚至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也許這個外地女子見了慄氏和通房丫頭眼生。
慄氏這個時候就是一家之主,一下子進了慄府八房丫頭,這八房丫頭都要經過她的手來親子管教,慄永祿也開始聽她的指揮了,畢竟這八房丫頭都要輪流跟她圓房的,操辦這事他還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