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威王閒暇時喜歡與貴族們賽馬,規則是按馬的質量分爲上、中、下三等.
每等各賽一場,勝其二者,可得千金之彩.
但十有八九都是齊王贏,田忌等多去輸的角色。
雖然不計較錢財,但面子上過不去,所謂賭的是“一口氣”.
百般籌劃,搜尋到良馬名駒後,總是田忌先倡議,結果是越賭越輸.
齊威王得意的哈哈大笑,田忌則粗着脖子紅着臉,越輸越賭。
孫臏看過“熱鬧”後,見他們賭得非常認真,就告訴憤憤不已的田忌:
“下次賽馬由我安排,跟大王約定以萬金爲彩,把過去輸的全贏回來,還得賺他些。”
“萬金爲彩”
這不是鬧着玩的小數目:
“我一年的收入也不足萬金啊”
孫臏見他猶豫,笑了:
“放心吧,準贏。我可以給你立軍令狀,以我的人頭擔保。”
對於古代軍人來說,立“軍令狀”就意味把自己的榮譽和生命都押了進去。
當然輸了田忌也不會真殺他,但古人重視榮譽甚於生命。
孫臏丟不起人,所以立軍令狀絕非說說而已的兒戲。
田忌不能不佩服孫臏的膽量,一股豪氣騰地升起:
“孫先生敢立軍令狀,我又何懼傾家蕩產幹”
齊人富庶,耽於玩樂,尤其好賭。
鬥雞走狗,踢球擲骰,無不下注,千金之賭爲數已不少卻還見過。
一擲萬金,則是空前絕後的豪賭,使齊國人的神經被刺激得興奮到極點。
農輟耕、商罷市,師、生一齊放假,大、小官吏也都離職棄守,紛紛前來參觀,必以一睹爲快。
爲了能高出別人一頭,租個凳子就得百錢。
賽馬場上,旌旗飄揚,鑼鼓喧天;
賽馬場外,人頭攢動,何止萬千
但聽那談笑風生,便滾滾如雷,場面之熱鬧,可想而知。
場上大賭,場外也藉機小賭:
莊家在“王贏”上押了“百比一”,就是齊王如果輸了,他賠一百倍。
這樣玩法,也是破天荒的首次,可惜他太聰明瞭,別人也不比他傻:
誰都知道,這回肯定還是田大將軍輸,竟無人應戰。
不料,衛、宋兩國既遇洪水,又遭旱災,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禽滑釐奉師命來找田忌借錢賑災,躬逢盛會,他是敢相信孫臏的,恰好身上帶有五十金,便押在“大將軍勝”上。
五十金不算多,但明顯是打了“水漂”,所以仍被衆人所笑。
鼓聲響罷,第一場開始:
只見齊王的馬,如蛟龍出海,奔騰向前;
田忌的馬,在騎手的催促下雖也“奮蹄”,卻只高擡腿而不邁大步,頻率更是低得好像在放“慢鏡頭”。
一瞬間就被對手遠遠甩在後邊
齊王哈哈大笑,轉臉問身邊的田忌:
“你的馬越來越差勁了,還不及上次比賽時腳力的十分之一呢。
上等馬尚且如此,下邊兩場就更可想而知了,趕快認輸吧,我可以只收一半罰金。”
田忌手裏捏着一把汗,嘴上卻不服輸:
“臣是軍人,相信不到最後,不定勝負。”
齊王更樂了:
“那可別後悔呀,兩場過後休說寡人不念兄弟情、君臣義,這萬金可就照數全收了。
我知道你的家底兒,掏老本兒啦。”
第一場比賽,齊王的馬到達終點時,田忌的馬還只跑了一半路程。
第二場的鼓聲敲響,情況稍有好轉:
雙方的馬齊頭並進跑了幾圈兒,齊王笑着告訴田忌:
“回去要獎勵騎手,以你的馬,能跑出這樣的水平就夠努力的啦。”
田忌兩眼緊盯着賽場,嘴裏應着:
“那是,那是。”
心已懸到嗓子眼兒上:
“這場能贏嗎也沒多大優勢啊萬一這場又輸,便大局已定,這萬金便要輸入王室啦”
說不後悔,也有點兒恨自己太輕率:
賽了這麼多回,對自己的馬還不瞭解嗎
馬還是這幾匹馬,交到孫臏的手上又能創出什麼奇蹟來
卻一時衝動相信他,只說明自己是個糊塗蛋而已
又跑了幾圈,雖還是時前時後,但從側面看,田忌的馬已常常超前半頭,齊王不悅:
“怎麼搞的這麼長時間還沒把他們甩下”
近侍彎腰陪笑:
“大王見過貓兒玩老鼠嗎
都是抓住、放走,讓鼠跑出一段路,才縱身抓回,再放,再抓,直到玩夠了才一口喫掉。
咱們的騎手就是玩這種遊戲:
反正穩拿第一。
爲了吊吊觀衆們的胃口、創幾個精彩看點。
就讓大將軍的馬在前頭跑幾步,也算是給大將軍一點兒精神安慰嘛,又有何妨”
齊王開心的笑了:
“聽到了吧大將軍,你的馬只不過是老鼠。”
田忌氣得瞪了近侍一眼,近侍並不怕他,反而向他擠眉弄眼的一臉微笑。
最後衝刺的時刻到了,田忌的“老鼠”忽然成“精”。
只見騎手在馬背上坐直身子,大喊大叫的揮舞着馬鞭。
剛纔還在優哉遊哉顛步子的馬兒突如離弦之箭,嗖嗖嗖嗖地揚起一串煙塵。
沒等對手反應過來,眨眼間便飛到終點
這回田忌樂了:
“大王,一比一”
齊王一撇嘴:
“僥倖而已,看三場的”
竟下臺親自向騎手面授機宜,然後躊躇滿志地回來,得意洋洋的朝着田忌笑。
由於齊王親自部署,第三場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的激烈角逐。
雙方的馬頭銜馬尾,相互超越,誰也不能長時間保持領先地位。
不過,十幾圈後,齊王的馬已現乏力之狀,沒能堅持到最後,終於又讓田忌勝了一場。
三戰兩勝爲贏家,禽滑釐也不必向田忌借錢了,所贏的五千金已夠賑災之用,算是臨淄人的“捐款”。
第二天散朝後,田忌笑着問:
“大王想知道輸的原因嗎”
齊王指着他的鼻子:
“別蒙我,從哪兒弄來的好馬”
田忌笑着搖頭:
“馬還是原有那幾匹馬,但臣得到一個善於調動馬的人
咱們每次比賽,照例分爲上、中、下三等,逐級角逐。
明說,天下好馬盡入王廄,臣等永遠也不能超過大王,於是臣友孫臏便設了一個對策:
把臣的下等馬裝飾的金碧輝煌,對王的上等馬,而用臣的上等馬對您的中等馬、中等馬對您的下等馬。
第一場相差懸殊,臣自然一敗塗地,但後面兩場臣馬的級別都比王的馬高。
大王就喫虧啦哈哈哈哈”
齊王也笑,但笑後卻盯住田忌:
“這樣的人才,您該不是留着只對付寡人吧”
田忌一凜,急忙跪下:
“賭賽乃遊戲而已,臣只是想借此讓大王瞭解他的才能,從而準確地使用他。”
接着,便把孫臏的前後經歷詳細介紹給齊王:
“他與龐涓已成血海深仇,必要借齊之力敗魏以報之,只是怕被龐涓知道他還活着而生戒心。
所以才暫隱臣府,至今保密,非欲欺瞞大王也。”
齊威王是個通情達理的有爲之君,聽完也唏噓不已:
“想不到有才能的人竟如此爲世所嫉
孫子之苦,寡人也爲之心酸,必當助他報仇且請來一見。”
當晚,田忌就把孫臏祕密送入宮內,交談之後,齊王非常敬佩,竟欲拜相,卻被孫臏婉言謝絕:
“刑餘之人妄掌國柄,不孚衆望;
而且臣只爲報仇除惡,無意於功名富貴,有軍事行動時,能讓臣參贊軍機願已足矣。”
最後議定:
請孫臏當“軍師”,可參與國家機密大事,暫不隨朝站班,對外仍不公佈。
儘管孫臏自己“無意於功名富貴”,但齊王“欲拜相”卻使當朝“第一臣”感到嚴重威脅
英雄終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