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國內軍隊數量大增,既居王位就應該仿照周朝制度,擴編爲“六軍”。
實際上軍力早已超過“周天子”,只是在形式上分爲六部分。
名義上,田忌晉升爲大元帥,是最高指揮官,但各軍的實際權力,卻由六個統領分別掌握。
他們直接聽命於齊王,沒有“王”的符命,任何人不得調動軍隊。
而這六名統領中,除田嬰外,其餘全不是田忌的親信。
田忌還沒在意,田嬰卻嗅出味道不對:
“大哥,這樣一來,你就誰也管不到啦。”
看田忌還沒理解,他就進一步解釋:
“兵歸六個統領調遣,六個統領歸大王指揮,你這個大元帥,除了自己的侍衛,還能管誰”
田忌一想,果真如此:
“這不等於收了我的兵權嗎我問問大王去,憑什麼”
卻被孫臏攔阻:
“現在太平無戰事,大王讓你少操勞也是好意。
自古功高震主,大王若是出於對咱們不放心而收回兵權,就更不可去與大王理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便是我,也準備請假回曆山養病,暫不上朝。”
田忌聽孫臏所言,把一腔怨憤嚥下。
但他畢竟當過位高權重的“大將軍”,朝中耳目甚多,終於打聽出“分權”原來是鄒忌在背後搗的鬼。
在府內細一追查,連那晚放鄒家的人進入自家府內的僕人也查了出來。
前後事一聯繫,顯然是鄒忌有一整套的計劃,田忌恨得咬牙切齒,又要找鄒忌算賬。
孫臏還是不讓:
“大王既施分權之策,說明已傾向於鄒忌。
你現在有了這個僕人爲證,也不能證實鄒忌陷害你,反倒引起議論紛紛,只能對你更加不利。
目前最好是不理不問不辯白,規規矩矩做人、清清楚楚行事,不授人以柄。
隨着時間的推移,謠傳慢慢自然會失效,連我也不宜跟你過多往來,增添別人對你的猜疑。”
作爲軍事家,他們能夠運用各種手段瞭解敵情。
制定攻、守策略,給敵人以沉重打擊,甚至可以成爲“常勝將軍”。
但同“政治家”卻有所區別,在堡壘內同從背後攻擊的“自己人”在鬥爭的技巧上稍遜一籌。
不能主動進攻,難以先發制人;
只得被動防禦,而來自“自己人”的擊,又防不勝防。
孫臏已經意識到危險的臨近,卻沒料到後邊還有更毒辣的,必欲將他們置於死地呢
那天下朝出宮時,鄒忌與田忌恰好走了個一前一後。
鄒忌存心挑釁,故意壓車慢行,田忌本就性急,又對鄒忌不滿。
見他擋道,心裏的怒火就一陣一陣往上竄。
卻又想到孫臏一再囑咐:
“目前應做韜晦之計,少說多忍”便不願惹事。
只得耐着性子在後邊跟了半條街。
來到岔路口,鄒忌本應向西拐,卻偏不回府,仍在田忌前邊慢吞吞地走,田忌實在忍不住了,罵起來:
“今天好喪氣
遇到個一扭三拽的老鴨兒擋路,吾必殺而烹之用來喂狗”
兩車相距不遠,田忌的嗓門又大,罵聲傳過來,鄒忌竟停住車。
田忌的車向前斜搶一步,兩個人便幾乎臉對臉了,鄒忌在車上笑嘻嘻地一拱手:
“聽得出,田大元帥心裏不痛快呀”
田忌沉着臉:
“我痛快不痛快關你屁事只求你快走幾步別擋道,讓我快點兒回家”
“元帥之言差矣
並非鄒某擋了閣下的路,而是您自己走錯了路
如果您處事檢點,不去問卜求封,何致引起大王猜疑”
分明是他朝自己頭上扣屎盆子,他卻拿來教訓自己,田忌怒不可遏:
“我已查明,那天問卜的是你的家人,怎麼倒說我不檢點”
“我的家人有何爲證”
“放他進入我府中的那僕人已經招供。”
鄒忌歪嘴冷笑:
“你家的僕人還不是你讓招啥就招啥”
不出孫臏所料,跟這老鴨兒果然無理可講,田忌氣的大罵:
“我若有反心,豬狗不如;誰若誣陷我,更不如豬狗”
鄒忌一臉的壞笑:
“此話出自大王之口,你敢罵大王”
田忌卻嚇唬不住:
“別拿大王做擋箭牌,誰不知都是你使的壞兒”
鄒忌也變了臉:
“我好心幫你,爲何反倒罵我
因爲你妄生逆心,大王本要嚴懲,是老夫一再勸解才免你死罪。
我今爲你指點迷津,想讓你明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誰知你執迷不悟,竟如此不知好歹”
田忌見他背後弄鬼當面裝人,明明是他誣陷自己,卻又指手畫腳地教訓別人,真不知人間還有羞恥二字
一時氣昏了頭,奪過衛士手中的戈,就要打他。
鄒忌的本意就是想激怒田忌多說幾句氣話,當做向威王添油加醋告歪狀的材料。
見他意要動手更加高興,故意大喊:
“你敢打我”
卻低聲命令車伕:
“快跑”
盛怒之下的田忌被他一激,失去理智,挺戈便刺:
“打死你這老鴨兒又當如何”
鄒忌的隨行衛士擺戟迎戰。
怎奈田忌力大,撥開他手中戟,戈尖便從他身上刺入,用力一抖,死屍落地。
其餘衛士一擁而上擋住田忌,田忌的衛士也撲了上來,雙方混戰成一團,鄒忌趁機一溜煙跑回家中。
田忌也知道攻打相國的亂子惹大了。
一不做、二不休。
殺散鄒忌的衛士,追到鄒府便要闖門而入。
怎奈人家大門緊閉,進不去,便發了瘋似的指揮部下連撞帶砸、架火燒
正鬧得兇,忽見段幹朋帶一對禁衛軍跑步趕到,原來鄒忌早就從後門跑到王宮,連哭帶叫:
“大王不好,田忌攻打臣府,殺人放火,恐怕是在發動叛亂。”
齊威王大怒,便派殿前將軍段幹朋去觀察情況,如有可能就把田忌捉拿入宮
段幹朋到了鄒府見田忌還在打鬧,張口大喝:
“還不住手”
田忌回頭:
“你來幹什麼休管閒事”
“奉王命來捉拿你”
田忌毫不畏懼:
“好啊,咱們走”
段幹朋氣得跺腳:
“幹什麼去”
田忌擰着脖子吼:
“找大王評理去”
段幹朋的嗓門比他更高:
“你擅攻大臣已同謀反,王怒極矣,豈是你評理之時”
說着到了他身邊放低了聲音:
“趕快投奔楚國去,你跑我追,送你出城。”
田忌此時也從激怒中清醒過來,明白自己犯的是死罪,忙道一聲:
“多謝將軍”
顧不得家中了,帶幾個隨從飛奔出臨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