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位註定要自我了結的人走到了宋殊的面前。

    江孤雲同樣戴着白手套的左手隨意搭在紳士杖上,食指規律的輕點銀質杖柄,渾身上下都透出一份優雅與貴氣。

    他嘴角處的笑容弧度不變,低沉好聽的聲音成了這大廳內唯一的聲音:

    “你說——你喜歡我?”

    直面江孤雲的這一刻,宋殊方纔深切感受到他身上的氣勢之盛。

    難怪其他人突然各個安靜的像個鵪鶉,不愧是原書中最大的大佬,就是牛逼。

    宋殊回憶起原書中的劇情,主角攻能有後來的非凡成就完全仰賴於江孤雲死後留下的龐大遺產,而在江孤雲還活着的現在,即使是主角攻面對他也要繞道走。

    主角攻受都有主角光環加身,僅僅只是避開後續矛盾遠遠不夠讓宋殊放下心來。

    宋家雖也不差,但和江孤雲、主角攻比起來還是差遠了,誰知道主角攻會不會小心眼的抓着先前的事不放呢,他仍然有性命危機。

    但只要抱上這根金大腿就不同了!妥妥的性命無憂,哪哪都能橫着走。

    假如還能和江孤雲結婚……宋殊不禁浮想聯翩,江孤雲有錢有顏,關鍵是還活不了多久了,等人一死他便能手握鉅款,之後想怎麼浪就怎麼浪。

    錢誰都不會嫌少,這筆買賣怎麼算怎麼不虧,怎麼算怎麼美滋滋。

    宋殊越發肯定抱大腿的決定。

    原書中寫過江孤雲小時孤獨缺愛,大了以後也獨來獨往,身邊始終沒有親近的人。

    他猜測這極有可能就是造成江孤雲自殺的首因。

    宋殊深諳各色穿書套路,他心道,江孤雲的設定一看就是標準可攻略角色,隨隨便便送送溫暖就能達成he結局。

    這般想着時宋殊不小心與江孤雲目光相接,在望進那雙冷若寒潭的藍眸的瞬間,他忽地感覺自己赤身裸體,江孤雲審視的目光就好像透過他的皮囊直接與他外來者的靈魂相對視。

    自己所有的心思與祕密都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宋殊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剛剛的暢想悉數褪去,整個人立時被龐大的恐懼所籠罩,恐懼源於被他人徹頭徹尾的看穿。

    森森寒意從足底鑽入宋殊的體內,他的身體變的無比僵硬,腿腳更是不時抽筋似的輕顫發抖,完全不聽從於大腦的指揮。

    江孤雲不耐地“嗯?”了一聲,他發出的這聲鼻音極爲性感迷人,宋殊卻無心關注這些,他打了個激靈,大腦重新恢復運轉。

    他強行壓住因恐懼產生的逃跑慾望,爲抱住這根金燦燦的大腿爆發出有生以來最好的演技:

    “是的!我喜歡你,不,更準確的說我愛你!”

    宋殊眉目間俱是似海深情,漆黑的眸子明亮又熾熱,內裏流淌着任何人都能看出的溫柔情意,迷人的嗓音徐徐訴說他的愛意:“從五年前第一眼見到你後,你俊美的樣貌便深深鐫刻在我的心上。每個夜晚我都輾轉反側,思念着你的容貌、你的身姿,直到疲倦不堪方纔不甘睡去。”

    “每個夜晚我都會夢見你,夢見你那蘊藏了萬千星辰的雙眸、夢見你那俊美如天神的樣貌、夢見你對我笑、夢見你的眼裏有我……”

    宋殊苦笑出聲:“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夢中的那個我,每次醒來我都嫉妒到發狂!”

    “我越發想接近你,想與你說話,想你能認識我,但那一面以後我再也未能見過你……”宋殊偏過頭掩去腫脹的右臉,只露出完美姣好的左臉。

    他垂下眼,神色黯淡,“很久以後我才知曉你的身份,但我仍然沒有接近你的辦法。慢慢的我不再貪心,只想再一次見到你……但就連這個微小的願望也一直沒能達成。”

    宋殊沒有哭,甚至沒有故作悲傷,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的深情和哀傷。

    ——只有一個人例外。

    面對這番深情表白,江孤雲的神色始終沒有半點變化,冰藍色的雙眸也一直不曾回溫,連脣邊的弧度都一如最初。

    他左手向下一滑握住杖身,繼而用銀質杖首輕巧地挑起宋殊的下巴,迫使宋殊仰頭正面看着他。

    宋殊一半天使一半惡魔的面龐便也落入了江孤雲的眼中,他俊逸的左臉完好無損,但其上虛僞做作的神色卻破壞了這份俊逸;他的右臉形同惡鬼,好似掛着些許腐肉的半個骷髏,湊湊活活組成一張臉。

    這張臉上右眼球從眼眶中掉出,只靠一根筋勉強吊着,右側臉頰腐爛到只有幾根筋肉,讓口腔內部一覽無餘。

    宋殊的嘴也一分爲二,左邊喋喋不休着甜言蜜語,右邊則發出令人脊背生寒的桀桀怪笑:

    “哈哈哈你以爲會有人喜歡你?做夢去吧!”

    “這世上不可能有人真心愛你!”

    “嘎嘎嘎……我說的都是假話、謊言!全部都是爲了利用你這個有價值的蠢貨哈哈哈!”

    這是詭異的、令人膽寒的、更令人作嘔的場面,但江孤雲卻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目光平靜的可怕。

    他眨了下眼,幻視和幻聽同時消失不見。

    江孤雲見怪不怪,他薄脣輕啓,吐出冷冰冰兩個字:“繼續。”

    紳士杖的銀質杖首是圓形的,表面光滑圓潤,沒有絲毫棱角,半點也不扎人。

    它也並不冰冷,甚至因爲一直被江孤雲握着而沾染上了些許人體的體溫。

    按理來說被這樣的杖首挑起下巴應當不疼不癢,但宋殊卻好像被刀子抵住了脖頸,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下巴和脖子神經質的泛起陣陣刺痛,宛如被實質性的割傷了一般。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江孤雲的手杖並不是單純的手杖,杖中藏着一把開刃長劍。

    原書中有寫過,江孤雲用這把手杖和杖中劍教訓過不少膽敢對他下手的炮灰反派。

    宋殊後知後覺地害怕了起來,他膽怯退縮了一瞬,但很快又被美好的未來願景所惑,重鼓起勇氣繼續深情款款道:“後來我家要與江家聯姻我高興瘋了,我知道我苦等的接近途徑來了!我嫁給江望鈺,我胡攪蠻纏、無理取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引起你的注意!”

    “但你的目光仍一次都不曾投注到我的身上……昨天,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在今天鼓起勇氣,大大方方向你表明心意。”

    宋殊說的情深意切,不少人都被他打動,信了他這番說辭。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目光裏盡是驚訝與欽佩,江孤雲這種狠人都能喜歡的下去,還這般深情,真是勇士啊。

    聽衆裏一名捲毛青年被他的真情觸動,聽的兩眼淚汪汪,若不是顧忌於江孤雲的威勢,他甚至想高喊“在一起!”。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