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雲所搭乘的電梯是他的專用電梯,電梯外面每一層的按鈕雖然誰都能用,但裏面需要刷卡或是指紋才能使用。

    私廚員工們另有一部電梯用,至於樓下的酒店同樣分爲專門的客梯以及員工電梯。這倆都和江孤雲的專用電梯離得很遠,有人中途橫插一腳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所以……爲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爲什麼會有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路人攪局?

    宋殊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電梯的意外也和他設計的不同,爲什麼電梯會突然往下掉?!

    他試驗過好幾回,在只是斷電的情況下,安全裝置會自動起效,電梯將卡在原位不動,再加上電梯並非完全封閉空間,氧氣的問題也不需要擔心。

    而應急安全裝置統共有四重,全部同時失效致使電梯從高空墜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以說,除了黑點外,根本沒有其他危險,所以宋殊才放心大膽地進行了這個計劃。

    至於江孤雲的心理會不會出問題,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是瘋了,宋殊至多也只會覺得稍微有點可惜,不多,就指甲蓋那麼大的可惜。

    但是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在他的預計之中!

    宋殊站在原地乾瞪眼,好好的計劃被破壞,他簡直氣死了。

    他狠狠咬住大拇指指甲,躊躇半晌還是恨恨一跺腳,轉身找救兵。

    他可不想最後平白爲他人做嫁衣。

    宋殊神色陰晴不定,嘖,這次真是便宜江孤雲了。

    *

    樓飛星栽進電梯以後,電梯哐哐左搖右晃,頭頂燈光明明滅滅閃爍不斷,強烈失重感下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操控權,在電梯廂內跟着失控的電梯摔了個七葷八素。

    所有事都發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間,電梯外不斷傳來刺耳的摩擦聲,還有電梯內的人看不見的火花四處飛濺。

    墜落彷彿無止境一般,途中燈光就徹底熄滅,電梯廂內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樓飛星的心也跟着飄到了空中,陷入恐慌之中無法自拔。

    這是源於本能的恐懼,是渴望生的生物對死亡的恐懼。

    樓飛星能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咯吱咯吱聲,五感全部陷入黑暗之中,恐慌從心底不受控制的溢出。

    他嘗試着從地上爬起,但肌肉僵硬的身體剛剛站起,緊接着就又被搖晃的電梯甩出,重重摔到牆上。

    他悶哼一聲,想像嬰兒一樣蜷縮起身體,好護住身上的要害,但痙攣顫抖的手腳始終不聽從他的指揮,不論他試了多少次都以失敗告終。

    樓飛星只得無奈放棄,他勉力壓制住打顫的牙齒,磕磕絆絆揚聲道:“先、先生!”

    他沒有忘記電梯廂內除了他以外還有一人在,對他人的關心擔憂壓過了他的恐懼與緊張。

    他依稀記得電梯剛開始晃動時,江孤雲同樣沒站穩,跌跌撞撞後退了好幾步,正好貼到了內牆上。

    “背、背貼緊牆,膝蓋彎曲!”樓飛星努力回憶自己以前看到過的自救方法,“腳尖……對,還有踮起腳尖!扶好,不要摔倒。”

    他聲音裏有明顯的顫抖,但仍在努力說清每一個字。

    樓飛星沒有得到迴應,他嚥了咽口水,儘量輕鬆地道:“別怕,我陪着你,不會有事的。”

    他的感官變得敏銳,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聲帶的振動,還有胸腔內空落落的虛浮感。

    明明他自己也怕的不得了,但還在竭盡全力安慰另一個人。

    要問爲什麼,只能說他是個好人。無論此時此刻被困的是誰,無論被算計的是誰,他都會伸出雙手。

    他也習慣了當那個遇到危險時頂在最前面,支撐起大家的人。

    樓飛星等了會兒仍然沒有得到迴應,這次意外本來就是針對的江孤雲,他不禁心下一緊,又是擔心又是焦急,偏偏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刺耳的摩擦聲忽地停止,緊接着又是一下巨震,電梯終於徹底停止了下墜。

    墜落的過程漫長的好似度秒如年,又短暫的彷彿只是眨眼一瞬。

    電梯的突然停下,樓飛星都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他遲鈍地眨了眨乾澀的雙眼,方纔撐着痠軟的四肢搖搖晃晃地站起。

    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他憑經驗按了按身上最疼的幾處,還好,都是軟組織挫傷,骨頭沒事。

    看來電梯的失控沒有感覺中的嚴重,落下的層數實際上也不是很多,不然他受的傷絕不會這麼輕。

    樓飛星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果然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他輕微嘆了口氣,他身體總體而言很健康,美中不足的是有點夜盲。

    平時都沒什麼影響,但這會兒就麻煩了。

    要是有光就好了……樓飛星摸黑走了兩步,突然一拍自己腦門,他怎麼給忘了,他有手機啊!

    “真是摔傻了。”他嘟囔着伸手摸向褲兜,他記得先前把手機塞回褲兜裏了。

    這一摸,卻摸了個空。

    口袋裏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樓飛星:……嗯???

    他手機呢???

    那麼大、那麼黑、那麼硬一個,跑哪去了???

    樓飛星傻了眼,他火速將全身上下所有兜摸了個遍,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在,只有手機不知道掉哪去了。

    彳亍、口巴。

    重新回到原點而已,摸黑就摸黑,沒什麼大不了的。

    江孤雲有潔癖,尤其厭惡和不熟的人待在狹小的空間內,所以專爲他服務的電梯是特別定製的,保證內裏足夠寬敞,可以承重五十人。

    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樓飛星在裏面走的很慢,幾乎是一步一蹭。他循着記憶裏的方向前進,仔細傾聽電梯廂內的動靜。

    “先生?有沒有受傷?”樓飛星再一次出聲問完後頓了頓,他敏銳捕捉到了些其他聲響,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寂靜的空間內聽見其他動靜。

    那是一聲更重過一聲的喘息,同時也極其壓抑的粗喘。

    江孤雲本就身體不適,頭疼的厲害,電梯剛開始晃動的時候,一下晃的他腦中嗡鳴一聲,眼前陣陣發黑。

    瞬時間天旋地轉,他下意識緊緊抓住身側的扶手纔沒有摔倒,後來也得以不像樓飛星那樣摔來摔去。

    等他緩過暈勁兒——燈滅了。

    電梯廂內陷入絕對的黑暗。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受不到……

    江孤雲瞳孔剎時縮小至針尖大小,他死死睜大眼,忘記了眨眼,也忘記了合上,即使眼球酸澀發疼,他也死死睜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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