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勿強求,顧老爺看得開,樂呵呵地收了項圈,又從珍藏的字畫中挑了副山水圖叫小廝帶回去,當做回禮。
在這件事上,顧嬌嬌倒沒她爹這般豁達。
今早出門時,宋姨娘和她說過,仔細瞧瞧那鄭公子,顧嬌嬌應了,她知道爹爹和姨娘的用意,心中也早爲鄭紹定製了個打分表,分差,中,良,優四等,以下是鄭紹同學成爲顧家女婿的入門考試成績單。
姓名:鄭紹
年齡:二十又一
外貌:良
人品:優
才華:優
家世:優
顧嬌嬌要求不高,品學兼優,其餘不是“差”就行。
在和鄭紹見面之前,顧嬌嬌就定了打算,只要對方滿足自己的要求,又對自己有想法,那她就嫁。
很顯然,鄭紹是滿足顧嬌嬌的前提的,根據今天的情況來看,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但奇怪的是,他沒有點頭要她。
這是顧嬌嬌最搞不懂的,一個男人喜歡你,可他卻不娶你,顧嬌嬌想破腦袋,也只得到三種可能,一、父母不允,二、有人要挾,三、瞧不上女方門第。可這三種可能,沒一個是存在她和鄭紹之間的。
明明是天時地利人和,結果卻大相徑庭,這是怎麼回事?嬌嬌兒冥思苦想了半個時辰,直到綠袖拿了包糖炒栗子來,她纔打住了思考,一邊掰着栗子,一邊下了最終定論。
鄭紹是一個特立獨行,與衆不同,遺世獨立的男人,不是她一介凡夫俗子能褻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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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子裏面的生活枯燥乏味,嬌嬌兒終於曉得爲啥古代人子孫福濃,因爲沒有太多的娛樂項目,飽暖思淫.欲,溢出的精力總要有地方發泄纔行。
她一閨閣女子,沒大人那羞人的途徑釋放活力。對她來說,最打發時間的就是看話本子。
倒不是故事情節有多麼吸引人,而是顧嬌嬌不怎麼識字,一段話看去,密密麻麻的印刷小楷基本不認識,又不敢去問旁人,只得結合上下文意猜測。要能把情節理順,那麼字就認得差不多了,一天也就過去了,一舉兩得。
三月廿五這天晌午,陳守德來浣紗居遞話,說顧老爺今日要歇這,叫宋姨娘準備準備。
這幾日翰林院事多如牛毛,累慘了顧老爺,也讓宋姨娘害了相思,她整整四天沒有見到顧成芳了,天天就坐在鏡前長吁短嘆,空嘆流年似水,一去不返。
顧嬌嬌嘖嘖感嘆,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時候堅強無比,身上長滿了刺,一旦有了倚仗,那些刺就變成了柔軟的絨毛,支愣不起來了。
她纔不要成爲姨娘這樣的女人。
宋姨娘在浣紗居小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親自張羅顧成芳愛的喫食,嬌嬌兒作爲女兒,也沒繼續倚在榻上看本子的道理,她換了身短衣,綁着襻膊,在廚房裏打下手。
晚間,顧成芳從宮裏馬不停蹄地往家裏趕,先去老夫人院子裏問了安,然後回前院換了常服,徑直去了浣紗居。
他還未進內院,鼻子卻嗅見了飯菜香味兒,鮮,香,辣,醇數中滋味混在一起,勾得肚子裏饞蟲鬧騰掐架,咕嚕咕嚕地叫着。
顧老爺嚥下涎水,大步進屋,便見蓁兒和嬌嬌兒站在桌前佈菜。
宋姨娘聞聲擡頭,又驚又喜:“老爺來了!快,快坐。”
軟香小手扶上顧成芳的臂膀,他順勢坐在了杌子上,看着滿桌珍饈和忙得滿面紅光,嬌汗淋漓的妻女,心疼得緊,忙道:“讓下人忙去,你倆來坐着。”
顧老爺拍拍身邊的杌子,妻子女兒各坐一邊。
“老爺看上哪盤,先嚐嘗。”宋姨娘遞上筷箸,眼裏帶着狡黠,笑着說,“猜猜哪個是嬌嬌兒做的。”
顧老爺從未嘗過女兒的手藝,一下來了興致。他伸手敲桌,雙眼在桌上不停掃視着,最後,在一堆青紅翠綠的菜餚裏,顧成芳探向了一碟醬色肘子,筷箸輕夾,提了塊瑩瑩肥肉,送入了口中。
豬肘軟爛,肥而不膩,肉香四溢,姜蔥佐料的香味恰到好處,即保留了肘子的鮮美,又撇去了豬肉的腥羶,毫不誇耀地說,他在宮宴上喫的肘子和眼前的相比,也要遜色幾分!
宋姨娘見他一下就猜對了,連忙笑問:“老爺火眼金睛,這就是嬌嬌兒做的,如何?”
“嬌嬌這般手藝,要是在外邊開個館子,那百福樓只怕也做不下去了。”顧老爺詼諧讚歎。
宋姨娘也替女兒高興,連誇了幾句“女兒厲害”。
不吹不擂,顧嬌嬌在現代時,常常給導師和同學們開小竈,搗鼓新菜式,廚藝獲得大家的一致好評。要她抓住這些古人的胃,輕而易舉。
吃了一陣子,顧老爺拿起一旁的錦帕擦嘴,說了正事:“今日在宮裏,同北靖王殿下聊了幾句,殿下說四月初二要在王府設宴,讓我攜家眷去赴宴。”
“啊?”宋姨娘放下筷子,連忙擦了嘴,訝道:“殿下親自與你說的?”
顧成芳點點頭,別說宋姨娘,他當時都嚇了一大跳,原本今早他恭敬地站在太和殿外等內官宣召,那北靖王從武官隊首突然向後走來,唬得他立馬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看着腳尖。
很不幸,來人穩當地停在了他面前,並冷冷開口,命令他去赴宴,還特地提醒要帶上家眷。
他顧成芳何德何能,讓北靖王爺親自下帖子,於是他一心將王爺的厚待歸功於兒子顧雲城,在心裏喜嘆一句,吾兒乃宰輔相才,必輝煌騰達!
“殿下未曾立妃,帶家眷,只怕不符禮制…”宋姨娘小聲提醒。
的確,北靖王未成家,王府上沒女主子,後宅形同虛設,設宴卻讓官員帶家眷,傳出去像什麼話?
顧老爺搖搖頭:“殿下心裏有他的打算,我們這些臣子,只管聽話做事就行。”
宋姨娘點頭,餘光無意瞥見了低頭扒飯的顧嬌嬌,柳眉一橫,嗔怒道:“嬌嬌兒,光喫飯不喫菜對身子不好。”
說着,給顧嬌嬌夾了一大夾鳳尾炒肉。
顧嬌嬌嘴裏塞滿米飯,腮幫子鼓鼓,擡頭憨笑了會,又繼續垂首扒飯喫,對顧宋兩人方纔的交談置若罔聞,心裏卻七上八下不安極了。
她竟忘了顧彩蓮的事!要不是今日又提了宴會,可給顧家埋下禍根了,害人害人。
這頓飯顧老爺和宋姨娘喫得是心滿意足,嬌嬌兒卻覺得食之無味。
天夜了,宋姨娘和顧老爺回了正屋,顧嬌嬌在自己屋裏的榻上坐着,呆呆地看着榻尾的綠袖繡花。
燭火撲閃,偶爾燒到蠟裏的雜質,炸出朵朵小火花來。綠袖湊在燈旁,繡花針在她手裏快速穿上落下,不一會兒,那隻鴛鴦的腦袋已經初現雛形,活靈活現。
“綠袖,你的女工可真好。”嬌嬌兒讚賞道。
“害,我這算什麼。”綠袖頭也不擡,絲毫沒有慢了手上的活計,“咱家那二小姐的的針黹活兒纔是真的漂亮,上京許多小姐都同她求過經呢。”
雖然二姐兒爲人不咋滴,長得也沒三姐兒好看,但綠袖是個老實的,想到什麼就說了。
綠袖無心的一句話卻轉開了顧嬌嬌卡頓的大腦,她從榻上蹦起,發育極好的玉峯也跟着輕顫,她笑出聲:“正好,正好!”
綠袖不明所以地擡頭,眼裏是茫然和詢問。
嬌嬌兒一把攬住她,又笑道:“明日,我們也去和她求求真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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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今日無課事安排,姑娘們全都在自己院子裏做着私事。
顧嬌嬌起得早,和宋姨娘送走了顧老爺,便在笸籮筐裏一通亂翻,終於翻出了許久前她練手繡的鴛鴦戲水。
嗯……其實是兩隻醜鴨子打架。
當時的顧嬌嬌對它有多嫌棄,現在就對它有多喜歡,還好繡得醜,不然就沒借口了。
顧嬌嬌在房裏捱了會時辰,等到天色大白時,才和宋姨娘打了招呼,準備去找二姐姐彩蓮了。
雖然宋姨娘不喜顧彩蓮,畢竟她是害嬌嬌落水的幫兇,可她更想顧家三姐妹和睦相處,等大人們老了後,就靠三人互相幫扶過日子,都是親姐妹,鬧得和仇人一樣,於誰都不好。姐們平時走動走動,增進感情也是好的。
顧嬌嬌到了海棠院,先同莫姨娘問了安,就兀自去了顧彩蓮屋裏。
“二姐姐~”顧嬌嬌笑得甜,喊得也甜。
正寫着相思詞的顧彩蓮被這突兀一聲弄得不知所措,隨手拿過本書,壓在了筆墨未乾的詞句上。
“你怎麼來了?”顧彩蓮語氣不好,慌道。
“我來向姐姐討教一下針黹女工。”顧嬌嬌依舊笑如春水,不見惱意,她拿出繡帕遞了過去。
打人不打笑臉人,顧彩蓮怒意去了七分,單手捻過帕子,仍是怨道:“也不叫人通傳就擅闖…”
顧嬌嬌笑眯眯地揣着手,“嘿嘿”了兩聲。
顧彩蓮攤開手帕,瞧見上面繡的醜玩意兒,“噗”地笑出了聲。
“這是繡的…?”顧彩蓮鄙夷輕嗤。
嬌嬌兒抿脣,蹦出了兩個字:“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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