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動用我一切的關係,殺了你的。當然,就算你成功了,我也會殺了你。畢竟,誰會願意有一個幫自己殺了人的蠢貨,活蹦亂跳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薄安安的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輕聲細語了,可是這樣的聲音,卻讓尹冉忽然覺得背後一涼。

    沒錯,薄一心給了她錢,很多很多的錢。

    甚至她還應允,等到這件事做成,還會給她一大筆錢。

    她以爲之前的合作已經足夠證明薄一心的信譽,所以在短暫的考慮以後,也就來了。

    總歸薄一心都幫自己想好了辦法,只是一個針筒,一小管空氣而已,並不很殘忍,甚至她都看不到薄一恆死時的模樣,對不對?

    可是,偏偏就被發現了,偏偏被薄安安壓在了這裏。

    當薄安安說起來的時候,她才終於明白,自己蠢得可笑。她哪裏是來殺人換錢,她分明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換薄錦辰的命。

    最後得利的人,只有一個薄一心,僅此而已。

    薄安安還在說話,她的手仍然緩緩幫她整理着衣服,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可愛的小妹妹。

    “你說,我就只剩下這麼一個親人了,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你都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萬一我是個神經病怎麼辦。萬一,就算你沒害死他,我也想要把你的命拿走,怎麼辦。做人啊,真的不能做壞事,只要做了壞事,就會受到懲罰的。”

    薄安安仍然不停地囉嗦着,但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囉嗦,爲什麼要像這樣子說話。

    金獅獎的頒獎典禮就快到了呢,原本她是打算去一趟的,可偏偏,紀時謙和薄一心要辦婚禮了。她怎麼可能讓那兩個人結婚呢?他們都想要做的事,她怎麼可能讓他們如願呢?

    所以,只能暫時把事業放到一邊,把薄一心先收拾了呢。

    薄安安的思緒轉的很快,可臉上的表情卻逐漸從剛纔的憤怒瘋狂到平靜,又到了現在的輕鬆和,喜悅。

    “你很好,尹冉,真的很好,我不想傷害你,所以你也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弟弟,好不好?”

    尹冉看着她,下意識的點頭。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也就能放心的,用你來翻薄一心的舊賬了,”薄安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看着她的樣子倒像是看着一個什麼寶貝,“真的,太好了。”

    門外,已經越發喧譁了,醫生和護士都礙於裏面看似平靜實則讓人心驚的情況不敢進來,警察終於到了。

    同樣,到了這裏的人還有冷楓。

    本來就算是他們的管轄範圍,而且又正好是兩個區中間的位置,他來這裏,倒也算不上是搶功還是怎麼樣。只不過是因爲,發生的這件事的主角是薄安安。

    薄安安的事,他從來是不敢怠慢的,即使不爲霍琛也一樣。

    看了一眼一旁手抖個不停,卻強迫自己冷靜着的李盈的臉,冷楓嘆了口氣。

    警察已經進去把尹冉銬起來了,他們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卻發現這個原本應該險些成了殺人犯的小姑娘竟然在瑟瑟發抖。

    她在害怕,原本應該是受害者家屬的女人卻十分冷靜,甚至用一種審視的眼神在看着他們。

    其中一個警察正想上去詢問情況,卻被冷楓攔住了。

    “這個房間有隱蔽的攝像頭,直接看監控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冷楓說着,便把薄安安不動聲色的護在了身後,“薄小姐有點嚇到了,你們先做別的偵查,我帶她去休息一下。”

    對於另一個刑警支隊的大隊長,他們也不可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冷楓這麼說了,那幾個警察便也點點頭轉向了其他人。

    薄錦辰已經被護士們推出去做檢查了,尹冉則是被警察帶出去,暫時先壓到了一個空着的病房看着。

    來的人不多,而且地址是醫院,接到報警以後他們還以爲是有醫鬧還是怎麼樣,所以來的人不多。

    薄安安被冷楓帶到了隔壁的休息室,一杯熱水捧在手裏,她僵硬的身體總算是鬆弛了下來。

    同樣的,她也後怕的靠在了椅子上,看着天花板緩緩流淚。

    “阿琛馬上就過來了,你休息一下,別擔心了,”冷楓撓着頭髮,有些無措。

    “好,”薄安安點了點頭,接過李盈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霍琛沒幾分鐘就到了。

    他和陳歲寒談過了一些話以後,本就還沒有回去,而是開着車在街上無措地遊蕩,聽到冷楓的消息說薄安安出事,幾乎是壓着超速的邊緣狂奔到了薄安安身邊。

    看到霍琛的臉,薄安安徹底崩潰了。

    “對不起,對不起,”霍琛親吻着她的額頭,不住地道歉,“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沒有,”薄安安憋着眼淚搖頭,卻仍然止不住的抽噎着。

    李盈和冷楓看到這樣的情況,自然是很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兩人。可是他們不知道,即使是給了他們空間,也不會有什麼更好的改變。

    這段時間的精神壓力,外界的讚譽,圈子裏的詆譭,外人的不理解,霍琛母親的逼迫,想要報仇的慾望,種種夾雜在一起,幾乎要壓得薄安安喘不過氣來。

    到了現在,薄錦辰險些死在她眼前,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休息室的百合開着,可是在已經朝西邊落去的陽光中就像是一個冰美人,有氣無力,沒有精神。

    原本應該是暖黃色的溫馨的光芒,在此刻的薄安安眼中,卻冰冷無比。

    這意味着,黑夜即將到來。

    她真的能承受得了麼?即將到來的一切。

    霍琛蹙着眉頭,卻無力改變什麼。

    他想,不管他們怎麼樣,都會愛她的。他說過,她是他唯一的也是獨一無二的那支玫瑰,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呢?

    再多的玫瑰,也不是她啊。

    “咋們,分手吧。”

    話音落地的時候,倒像是心裏的那塊大石頭落了下來,轟然墜地。

    雖然沉重地讓人難受,卻終於不用擔心它,繼續懸在頭上。

    收音機裏,電臺的女主播正念着一首溫柔而繾綣的情詩,只聽了一句,霍琛就知道,那是聶魯達的詩。

    “我在這裏愛你,而且地平線徒然的隱藏你,在這些冰冷的事物中我仍然愛你。穿越海洋永無停息。”

    女主播的聲音輕輕迴響着,霍琛的聲音也一樣,帶着極富磁性的魅力在薄安安耳邊飄蕩。

    “月亮轉動他齒輪般的夢,最大的星星藉着你的雙眼凝視着我。當我愛你時,風中的松樹,要以他們絲線般的葉子唱你的名字。”

    幾乎要哽咽着的,一字一頓的聲音終於結束,薄安安只覺得手心裏的指甲嵌的自己生疼。

    沒有辦法,只能這樣,就好像是一條註定的交叉線,過了這個點,就要分開,然後愈行愈遠。

    他從來都不屬於她,她也是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霍琛的臉貼着薄安安柔軟的發頂,薄安安幾乎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頭髮有被濡溼的部分。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阿琛,就這樣吧,”薄安安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彷彿要把他推開,卻又下不了最後的決心。

    “我們出國,所有的手續我都辦好了,瑞士的綠卡,沒有人會再打擾到我們,安安,跟我走,好麼?”霍琛忽然顫抖着鬆開了懷抱,蹲在地上把自己準備了不知道多久的東西,一股腦地拿了出來。

    就藏在他上衣內側口袋裏的信封裏,裝着很多東西,這些原本代表着他們能夠得到的未來是什麼樣子,就算是現在,只要他們願意,仍然可以的。

    霍琛的手有些顫抖,可他把那些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又滿眼期待地看着薄安安的時候,薄安安只覺得心臟忽然像是抽搐一樣的狠狠跳了一跳,疼的發慌。

    最後,又歸於沉寂。

    好像已經有所預料一樣,當那枚戒指出現在薄安安面前的時候。

    不同於她手上那枚帶着紅寶石的玫瑰花枝,那枚戒指上的鑽石閃耀着燦爛卻又溫和的光芒。

    “安安,嫁給我,我不想失去你,”霍琛將那枚戒指捏的死緊,就好像,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薄安安點頭,他就能夠回到岸上,不用再體會那樣像是要窒息一般的痛苦。

    只要她點頭,從此他們就能像童話故事一樣,過上美好而快樂的生活,擁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薄安安看着霍琛蹲在自己面前,已經滿是薄汗的臉,又抽了一張紙巾出來,輕輕擦拭那些汗水:“對不起,我不能。”

    我不能毀了你,不想做你母親那樣的人,更不想讓你變成你母親所想的那種人。

    “阿琛你知道的,我不愛你,我愛的也不是你。”

    所以,對不起,那些還朦朧着的可能會生長髮芽的感情,只能從這裏終止。

    “我只是戲裏的女主角,你應該要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故事應該到這裏就結束,你這樣好的人,應該要擁有很多的美好,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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