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飯菜，都沒有送過去，餓了一整天。
到了天黑時分，白溪愛子心切實在是忍不住了，自己端着飯菜去了陳平的房間。
陳立見狀便也一起過去。
房間幾年沒人住，但下人還是每天都打掃得很感激。
陳平跪在自己的書房之中，面朝着空無一物的白牆，沉默不語。
陳立和白溪來了以後，他也只是微微擡頭，表示自己知道他們來了，而沒有開口說什麼。
“知道錯在哪了嗎？”陳立進門便問道。
“你這人……先讓平平喫點東西！他都餓一天了！”白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跑過去把陳平拽了起來，準備親手喂兒子。
白溪現在也是體質堪比絕頂高手的人，力量着實不小。
陳平猝不及防之下，被母親拉了起來，摁在了椅子上坐下。
但喂到嘴邊的飯，他卻是不肯喫。
“我錯在……”
他張了張嘴，一天沒喝水的嗓子有些沙啞。
回答道：“我錯在，不該流連在外，不肯回家。如果早帶芷兒回來，她就不會……就不會……”
說到一半，心中一陣絞痛，發出了心痛的長嘆。
陳立見狀，心裏也是很難受。
能讓自己兒子看上的姑娘，肯定是非常非常優秀的。
而且……那還是爲他陳家延續了血脈的好姑娘，就這樣死在屠城之中，實在是……令人痛心！
但這份難受，他卻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兒子會更加的內疚和痛苦。
“知道錯了就好。事已至此，悲傷無益。自己調整好，早日走出來，重拾信心，照顧好你的女兒，纔是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情。”陳立有些冷漠的說道。
白溪見他一點都不關心、不心疼兒子，不禁有些幽怨，用眼神剜了他一刀。
陳平倒是對這種態度習以爲常，“是，父親。”
“我罰你在家禁足三年，自我反思。這三年，少練劍，多讀書，有空幫爲父批閱一些奏章，消磨消磨你身上的殺氣，省得嚇到你的女兒。”陳立又說道。
陳平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尤其認真的看了看用劍的右手。
那上面佈滿老繭，指甲縫裏甚至還有一些凝固的暗紅血跡，不知道是哪個敵人留下的。
“是，父親。”他莫名嘆了口氣，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狀況不大對勁，點頭道。
“嗯。”
陳立沒再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冷麪父親的角色他演完了，剩下的安慰兒子的事情，就交給白溪來做了。
幾年沒回家，白溪本就很思念兒子。
看到陳平經歷了這麼大的挫折，變得好像另一個人似的，心中感慨良多。
母子二人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陳平一直以來都怕陳立，很多話在他面前不敢說，只有在白溪面前纔敢吐露。
心愛之人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在白溪的開導下，纔將積壓在心裏的那些話說了出來。
陳立其實沒有走遠，就在隔壁院子裏聽着兩人的交談。
他的分身不像本體那麼變態，聽力也只能隔一堵牆而已。
從陳平對白溪的講述之中，他知道了兒子這五年來的大致經歷。
他之所以如此失魂落魄，是因爲在那個名爲“顏芫芷”的姑娘一直對他青睞有加，處處幫他，爲他着想。
而他一心只想着多救幾個人，忽略了顏芫芷的愛意。
甚至兩人的結合，都是在陳平受傷時神智不清的情況下，由女方主導完成了。
陳平一直都沒把心思放在顏芫芷的身上，直到她死了以後，才終於醒悟，自己心裏其實是很在意她的。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這種失去之後才知珍貴的悔悟最是痛心，本來頗爲灑脫的陳平，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如同換了一個人。
陳立明白，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哪怕是出色如同自己的天驕兒子，也有蠢笨的一面。
這份蠢笨，讓他錯失了摯愛。
付出足夠心痛的代價之後，他會漸漸成熟起來，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或者說……不會再給自己犯錯的機會，以後怕是很難再喜歡上別人了。
這是陳平的私事，陳立身爲一個父親，無法干涉太多，只能在兒子最低谷的時候，默默開導他。
……
接下來的日子，家裏熱鬧了不少。
陳平沉默寡言，沒有帶來什麼話題。
但他帶回來的女兒，卻成了陳立府上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一個個都喜愛得很，捧在手裏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龍嬋兮是家裏最喜歡小孩子的人，雖然穎兒不是她的親孫女，但卻比白溪還要喜歡這孩子，整天圍着孩子轉，巴不得24小時將穎兒抱在懷裏。
時至今日，她已經放下了當初的執着，不再想方設法的跟陳立要孩子了。
但這並不是放棄，而是認命。
認命的潛臺詞是無奈和惋惜，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孩子了，所以就將所有對孩子的憧憬和關愛，都注入到了穎兒的身上，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關懷備至。
這一切，陳立都是知道的。
但他無能爲力。
就像陳平不是完美的天才一樣，他也不是完美的人，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能做到。
外界的戰爭還在繼續，中央之國撕開一處防線以後，大軍洶涌而入，開始攻城略地，在碧藍帝國的境內肆意征戰。
炮火和鐵騎碾碎了脆弱的家園，無數人流離失所，成爲難民。
同樣的一幕，在神鷹帝國也在上演。
只不過，面對夏國的進攻，鷹朝百姓逃難的方向不是往他們的國境之內，而是朝着夏國跑來。
他們已經對神鷹帝國失去了信心，在戰亂面前，唯有投靠夏國纔是活路。
所以大軍北征的路上，總會有大量難民逆行，往夏國境內跑。
其中不乏細作和逃兵，但陳立並不是十分在意。
在軍事力量絕對碾壓的情況下，對方的計策已經失去了意義。
神鷹帝國的覆滅，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戰爭期間，陳立把很多國內政務都交給了陳平來打理，自己只關注戰爭方面的事情。
時日一久，陳平的情緒漸漸在忙碌之中穩定下來，偶爾也會和家人們說笑幾句了。
只是每當他抱起穎兒的時候，神色都會黯淡下來，想起那段痛心疾首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