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明前幾天出夠了風頭，感覺有點兒樹大招風，這兩天就很識趣地貓在家裏那也不去，希望北京的大佬們儘快忘了他。
不過，就算是貓在府裏，他也是閒不住的，上午先給春兒和陳沅上了一堂算學課，又研究了一番工匠改進的自鳴鐘，把自己搞得頭昏腦漲之後就去睡午覺了。
一覺睡到未時末，還在賴牀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吵吵嚷嚷，竟然是崇禎又派人來請他入宮議事了。
劉慧明拍了拍額頭，有些不耐煩地道，“哎，知道了，馬上就去。”
來宣旨的是一個叫馬文科的隨堂太監，劉慧明雖見過幾次，但並無深交，見他臉有慍色，便隨手給了他兩張銀票，笑道，“馬公公，不知陛下招我可有要事？”
馬文科瞟了一眼，見是兩張五百兩的超大額銀票，臉色馬上就變了，他眯着小眼睛看了一眼劉慧明的黑眼圈，呵呵笑道，“劉侍郎想必還沒睡醒吧，陛下可沒你這麼好的福氣啊！”
劉慧明也嘿嘿地笑了兩聲，道，“我本就是個懶散的人，哪能和陛下比，就連馬公公您我都比不上啊。”
馬文科被拍了一馬，臉上頓時喜笑顏開，兩人又說了幾句恭維的話，便一起坐上馬車進了宮。
劉慧明出現在崇禎面前時，他正在拿着一份奏疏，左右思量。
他今天心情極差，自言自語道，“獻賊爲禍湖南，闖賊攻打潼關，整個西南一片糜爛，北方千里無人，東南仍然紙醉金迷。”
“臣有罪！”劉慧明連忙跪倒請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不能爲陛下分憂，臣有罪。”
值守太監王化民也連忙跪下，哭喪着說，“老奴也有罪！”
崇禎靜靜地看着二人，半晌無語，手裏仍然拿着那本奏疏晃來晃去，自言自語道，“朝中臣子仍然在爭權奪利，朕不是亡國之君，臣都是亡國之臣啊……”
劉慧明靜靜地聽着崇禎嘮叨，他已經是第三次聽到崇禎這句名言了，這句話當真是殺人誅心啊，他還經常掛在嘴邊，生怕大臣不和他離心離德嗎？
雖然知道他說的不是自己，但他心裏還是覺得很不爽。
崇禎嘮叨了半天，終於覺得沒勁了，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劉慧明和王化民，道，“起來吧。”
動不動就被罰跪實在太不人道了，劉慧明一邊問候崇禎的祖宗十八代一邊打定主意回去之後一定要去做個護膝。
崇禎發泄了一番，緩緩地道，“朕就是心理不快，想說說話。”
劉慧明連忙站起來，顧不得揉搓自己的膝蓋便寬慰道，“陛下，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努力於因，隨緣於果，但求無愧於心就是了，是非功過就讓後人去評說吧。”
“努力於因，隨緣於果？”崇禎重複了一遍，冷笑道，“你倒是看得開，難怪可以嬉笑怒罵，肆意妄爲了！”
劉慧明背上一涼，馬上下跪請罪道，“陛下，大明已病入膏肓，不下虎狼之藥不能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臣雖然恣意妄爲，但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天日可鑑。”
“朕知道，朕當然知道！”崇禎擺擺手，“起來吧，你怎麼也動不動就下跪了？”
劉慧明訕訕地說，“臣行了太多有違大明禮制之事，倘若有人要彈劾臣，臣百口莫辯，不得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崇禎點點頭，嗯了一聲，道，“你行事張揚，確實容易受人攻訐。但你也實實在在爲朕做了不少事，朕都一一記得。潼關戰事剛起，你就能獲取情報，傳遞情報的速度比塘報快多了，可見你是在用心做事。”
在這個社會上混，少說話多磕頭肯定是沒錯的。
崇禎表揚完了劉慧明，又看了一眼王化民，叮囑道，“小民子，你也要好好像劉愛卿學習，要盡心爲朕辦差。”
王化民連忙下跪稱是，“老奴記住了，老奴一定向劉侍郎學習。”
崇禎說了一通題外話終於說起了正事，“朕已經與內閣商議過了，朝廷立即派遣新軍開赴中原，和襄陽副將楊璟三路夾攻李闖，務必要把李闖消滅在潼關前。三路大軍，已有兩路主將，愛卿以爲新軍該由誰爲主將？”
劉慧明腦袋轟的一聲，新軍才訓練了半個月就要出戰，豈不是兒戲嗎？
但崇禎已經下旨，劉慧明只得認了，“陛下，新軍初練，戰力未成，若此刻出戰，臣願率軍南下，效法後梁大將朱珍一邊操練一邊行軍，待兵馬抵達中原，戰力可成。”
崇禎搖頭拒絕道，“不成！愛卿要爲朕贊畫，不能離開京師。”
劉慧明心想莫非你要扣留我做人質？
他看了一眼崇禎的臉，但什麼讀看不出來。
自己不成，劉慧明只得退而求其次推薦張勇掛帥，“負責新軍訓練的總指揮參將張勇允文允武，有大將之材，可爲主帥。”
崇禎沉思了一會兒，還是回絕了，“張勇只可爲副，朕擬任侯恂爲主帥，先生以爲如何？”
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劉慧明還有何話可說，只得硬着頭皮答應，“臣遵旨！”
崇禎心裏一喜，自己多日的擔憂終於可以一掃而空了，“好，好！有侯恂任督師，再加上白杆新軍，朕無憂矣，無憂矣！”
劉慧明適時提了個小建議，“陛下，臣能不能提個小小的建議？”
崇禎心裏高興，當即大壽一揮，“先生請說。”
劉慧明道，“陛下，臣從侯恂想起了孫傳庭，爲何他們任督師之前都要經歷一段牢獄之災？”
崇禎哼了一聲，道，“孫傳庭竟敢詐病欺君，侯恂在保定逡巡不進，朕不治他們的罪，天理何在？”
劉慧明勸道，“陛下，孫傳庭和侯恂都是有才之人，他們能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就是一件大功，朝廷實不應對他們過多苛責。俗話說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大丈夫豈能復對吏獄？臣請求陛下，倘若以後有人畏戰怯戰，或者指揮失誤，朝廷下旨申斥他們一番，免其官職即可，別在讓他們受牢獄之災了。”
崇禎默然良久，最終還是緩緩點頭，答應了劉慧明的請求。
劉慧明趁熱打鐵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請您定奪。”
“說來聽聽！”崇禎乾脆利落地道，“先生儘可從容到來。”
劉慧明道，“陛下，臣請留下三千兵力在北京，在此基礎上重新招募新兵，臣再爲陛下練一支新軍出來。臣有一個長遠的構想，以後朝廷就在北京建立一個新兵訓練營，像作坊一樣生產士兵，前方戰事縱有不利造成兵力損失，朝廷也可以從北京源源不斷地補充新兵到前線去。”
“如此甚好，朕準了！”崇禎眼前一亮，興奮地說，“朕再也不愁大明無兵了，明日你來上早朝，朕要親自宣佈這件事。”
劉慧明見崇禎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這件事，心裏高興至極，“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