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嘿嘿地笑了兩聲，接着便把陽高縣裏的所有官僚、大戶、平民的情況都通報了一遍。
劉慧明聽完，笑道，“沒看出來啊，你們只用了一個月時間就把事情打探得明明白白的了。”
羅靖驕傲地道，“其實沒用到一個月時間，精確地說只用了十七天。”
從他的嘴裏，劉慧明明白了，這是一個典型的邊境小城，靠山喫山靠水喫水，當地百姓種較少種地，主要以邊軍家屬爲主，剩下的就是走私客了。因此當兵和走私是本地的兩大支柱產業，民風自然彪悍得很，加之走出去了一些中高級武官，底氣也比較硬，官府基本上不敢有作爲。
這種畸形的產業造就了一個畸形的繁榮社會——陽和的繁華在雁北各府縣位居前列，這也是王繼謨要把宣大總督衙門設在這裏的原因。
劉慧明上月打掉了張家口特大走私窩點，不僅得罪了宣府人，連周邊的懷來、大同、甚至山西、保定府的人都跟着遭了殃。
現在他又親臨賊窩，當地人的態度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劉慧明也沒當回事，一個小小的縣城還不值得他多費心思，休息一夜之後，他還是決定先檢閱一下王總督的兵馬再說。
計議已定，劉慧明便讓人叫來肖邦。這廝差點兒沒把劉慧明氣死，他見他長得凶神惡煞的，便讓他做家丁頭子，保護自己的家小，哪知這貨表面服服帖帖的，背地裏卻偷的兵書看，心心念念想上戰場殺敵立功。
臨行的前一天，他特意跑到劉慧明的書房請求隨軍出征，要搏一個前程，劉慧明當時就懵逼了，差點對他的用人觀產生了質疑。
劉慧明詳細地問了緣由，又考了他一些基本的軍事知識，哪知他竟然對答如流，看樣子平時沒少下功夫。
見此情形，劉慧明也不好勉強他留下了，便讓傷勢未愈的老七曾煒熙接替他的崗位一邊養傷，一邊保護家宅。
劉慧明看着跪在地上的肖邦，打趣道，“老肖啊，家丁隊長多好的職位啊，風吹不到，雨淋不到，每天都摟着老婆睡覺，還可以掙小費，你不做，偏要出來帶兵，你說你是不是傻？”
肖邦嘿嘿地笑道，“老爺，小的從小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實在過不慣那樣養尊處優的日子，您還是讓我帶兵吧。”
除了說出來的意思以外，肖邦心裏還有一層想法，他們十二個人裏面，他其實是不怎麼服氣商家兄弟的。如今，商石敬早已獨領一軍了，老二商木敬不願混官場不說，老四守衛兵部衙門，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老五更是了不得，率領着劉慧明的親衛營，成了劉慧明的禁軍頭領，時刻伴他左右。
他排行老三，能力並不亞於幾人，卻當了一個家丁頭子，幫劉閣老看家護院，竟然還沒有幾個小弟混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他雖然知道守衛家宅責任重大，但他打心裏不喜歡這個工作，他希望像大哥商石敬那昂獨領一軍馳騁疆場，和關外的韃子拼個你死我活。
肖邦大喜，忙跪地磕頭道，“末將謝老爺栽培。”
劉慧明道，“陽和這個地方很重要，王繼謨又是個無能之輩，我想把你留在這裏，爲我們大軍留一條後路，你願不願意？”
肖邦遲疑了一下，問道，“不知老爺給我多少兵馬？”
劉慧明道，“暫時給你一團兵力，如果你能搞到錢養兵，那就可以多養一些。”
肖邦吃了一顆定心丸，喜道，“請老爺放心，末將定不負所托。”
“好，起來說話。”
王繼謨對劉慧明七月在宣府的所作所爲一清二楚，知道只要檢閱軍隊就意味着要發餉了，因此早早地就囑咐屬下好好表現。
王繼謨想好好表現一番，特意穿了一身戎裝，頗有些些英武之氣，只是他年老體衰，這一身盔甲有三十多斤重，穿了沒多久腰就已經伸不直了，臉色也變得灰暗起來。
劉慧明見狀，笑着打趣道，“王督丞今日比昨日又添了幾分威武啊，不愧是大明的封疆大吏也！”
王繼謨見他只穿着常服，正色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閣部演武，下官不得不鄭重其事。”
劉慧明見他在隱射自己，便撩起外衣，露出柳如是送他的軟甲來，道，“我穿着呢。”
王繼謨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前那對鴛鴦，氣得鬍子都歪了。
劉慧明突然明白過來，尷尬地笑了笑，道，“吉時已到，咱們開始吧。”
閱兵就這樣開始了，雖然老王頭很想好好表現一番，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演戲才進行了一個小時，士卒就已經體力不支，坐在地上不肯起來了。
劉慧明目睹這一幕，也不想多說，只把頭轉過來看老王頭，哪知老王頭不知何時暈倒在了太師椅上。
劉慧明嚇了一跳，忙搖了搖他的肩膀，卻見緩緩地睜開雙眼，嘴脣囁嚅了幾下，又把眼睛閉上了。
劉慧明大聲道，“快宣醫官上來！”
不多時，小太醫吳家駿就飛跑着過來了，看見王繼謨要死不活的樣子，忙掏出銀針紮了幾針，老王頭終於悠悠轉醒，無力地道，“閣部恕罪。”
劉慧明沒理他，問吳家駿道，“吳太醫，王督丞得了什麼病？”
吳家駿收好針，又切了脈，道，“督丞身體有些衰弱，並無大礙，之所以暈倒，是因爲今日演武穿戎裝，時間久了就勞累過度，加之咬牙硬撐，終於不支。”
劉慧明還沒說話，王繼謨就使出全力呵斥道，“胡說，老夫雖年老，身體還算硬朗，如何連這一身戎裝都穿不得了？”
劉慧明懶得理他，直接讓親兵脫掉他的戎裝，又餵了他一碗糖水，老頭才漸漸恢復了神采。
這麼一耽擱就到了中午，演武自然進行不下去了，劉慧明揮了揮手，讓他們各就各位，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