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聽他在一邊咕隆，問道，“大人，下午如何安排？”
劉慧明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麼安排，歇着唄。”
何歡提醒道，“大人不可入了歹人的圈套。”
“圈套？”劉慧明遲疑道，“什麼圈套？”
何歡道，“學生總覺得王督丞病得蹊蹺……”
“嗯……”劉慧明突然明白過來，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說老王頭使的是苦肉計？”
何歡道，“官場險惡，不得不防。”
劉慧明已經徹底從沾沾自喜中醒悟過來，一拍大腿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下午，劉慧明在校場外貼了幾張告示，讓陽和衛上午參加演習的人全部回到校場，否則按逃兵論處。
老王頭病了，他正好大膽施爲。
果然不出劉慧明所料，他還沒去校場，王繼謨就急火火地趕了過來，一見面就氣急敗壞地問道，“閣部，演習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爲何下午還要聚合士卒？”
劉慧明裝模作樣道，“我的工作作風你又不是不知道，演習完了就要裁撤老弱病殘，然後發餉啊？”
王繼謨大不滿意，強辯道，“下官所將之兵，雖比不得閣老之兵精銳，但也是敢戰之兵，爲何還要裁撤？萬一安置不好，他們落草爲寇，抑或投了闖賊，當如何？”
劉慧明不以爲意地道，“就憑你手下這一千多叫花子，連隊列都站不下來，還想造反？活夠了吧？”
王繼謨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灰，半晌才道，“請閣部三思！”
劉慧明本來還想給他留點兒面子，自從上午裝暈倒以後，他就有些惱恨他了，不客氣地道，“純公（老王字顯我，號純穆），你總督宣大兩年多了，至今寸功未建，看看你手下的兵卒，跟叫花子差不多，難道你就是這樣糊弄朝廷，矇蔽聖上的嗎？”
王繼謨被劉慧明連番搶白，終於惱羞成怒了，強辯道，“老夫雖未立功卻也未失地，大人雖得聖寵，卻也不能治下官之罪。”
劉慧明冷笑一聲，道，“哼，你以爲你未失地是因爲守土有功嗎？依我看不過是運氣好，韃子和闖賊沒顧得上你而已。姜襄你調得動嗎？周遇吉你調得動嗎？”
“你，放肆……”王繼謨愕然，隨即發現劉慧明身後兩個親兵眉毛一挑，就像兩隻飢餓的豹子樣，隨時都有可能向他撲過來。一想到他的霹靂手段，以及宣府總兵王承胤的死，他的膽氣一下就煙消雲散了，拱手道，“下官知罪！”
劉慧明還真說對了，自他上任以來，姜瓖、王承胤等人都是聽調不聽宣，拿他當空氣，他自己也想編練一支標營，但是沒有銀子什麼都是白搭，因此這兩年來都是在混喫等死。
劉慧明繼續搶白道，“你知道爲什麼這些總爺們不聽你的嗎？因爲你實力太次了，你手下這點兒人馬，不說這二賊，就算是一尋常流寇犯境，恐怕連一個回合都擋不住吧？你這麼菜，他們爲什麼要聽你宣調？”
王繼謨被劉慧明揭開了老底渾身不自在，只得喏喏地解釋着，“下官也難，朝廷欠餉不發，下官政令難行……”
王繼謨老臉通紅，正想怎麼解釋的時候，劉慧明卻話鋒一轉，哀聲嘆道，“你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卻被一幫武人欺負得不成樣子，想必也不想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吧？”
王繼謨人老成精，豈不知劉慧明話裏有話，忙順杆爬道，“督師大人有何吩咐，不妨直說，下官一定照辦。”
劉慧明道，“你是宣大總督，手底下卻只有一個遊擊，兵力不足千人，不說殺賊立功連自保都難，本督師有意將其擢拔爲參將，將其擴充到三千人，再作爲純公的標營，再撥付一筆銀子編練軍隊，何如？”
王繼謨大喜，他本以爲劉慧明會參掉他，沒想到他卻突然給他扔了個餡餅，忙道，“如此，多謝督師美意，下官一定將其打造成一支鐵軍。”
“好啊！”劉慧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只是不知純公兵略如何？”
王繼謨馬上就開始賣弄起自己任總督以來惡補的軍事知識來，孫子、吳子、嶽武穆等一個個名人在他嘴裏不斷進出，一會兒又是紀效新書，一會兒又是堂堂之陣、威武之師，聽得劉慧明雲裏霧裏。
老王同志這一侃就侃了半個時辰才意猶未盡地結束。
“純公果然有兵略！”劉慧明讚了一句，恰逢肖邦在外面等候，劉慧明便喚他進來，讓他和王繼謨認識一下。
二人見完禮，劉慧明拿出一本《白桿兵手冊》遞給肖邦，道，“老三，你帶着本部人馬留下來協助王總督整軍吧。”
肖邦終於有了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忙出班跪謝，“標下領命。”
王繼謨一愣，隨即心裏就是一涼，他正要說話時卻聽劉慧明繼續吩咐道，“陽和乃是山西通往中原的必經之路，事關重大，可不能有半點閃失，否則我們就回不了京師了。”
“是，標下領命！”肖邦單膝跪地，大聲吼道，“末將願立軍令狀，只要末將在，陽和就在。”
“好，好！”劉慧明不管王繼謨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又吩咐道，“記住了，一定要和王大人好好合作，王大人乃是封疆大吏，朝廷命官，可不得忤逆。”
這些都是昨晚商量好的，肖邦忙大聲答應，“標下領命，定會護得大人周全。”
劉慧明給了肖邦一個團的編制，又安排李長祥爲兵備參議輔助他，之後才和王繼謨繼續攀談起來，“三千兵力，不知十萬兩銀子夠不夠？”
王繼謨的心裏拔涼拔涼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夠，夠了。”
劉慧明寫了個紙條遞給他，“你手底下的標營留下三百人，其他人統統遣散，這些錢就當是遣散費吧。”
王繼謨顫顫巍巍地接過紙條，見上面寫着白銀一萬兩，心下不由得一喜，卻聽劉慧明又吩咐道，“以後的軍餉由朝廷來發放，不勞你費心了，你的工作是好好撫民，別到時闖賊一來就揭竿而起，斷了我們的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