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後，劉慧明特意把衛景瑗留下來密談，“帶黃啊，這一次我們都出去了，希望你能抓住這次機會，把整個大同掌握在手裏。”
衛景瑗聞言頓時明白了劉慧明的意思，對他沒有帶上自己出徵再無怨言，他鄭重地一拱手，道，“有督公創造此良機，下官定不辱命。”
劉慧明心道我都幫你到這個程度了，你要是還做不好，那就真的沒必要混官場了。
衛景瑗想了想，又道，“犬子德敏破愛軍旅，下官有意讓他見見世面，不知德公喫喫可否帶上他？”
自從上次見了一面之後，劉慧明和衛家兄弟又見過兩次，衛德邸老實穩重，衛德敏卻有些跳脫，雖然也是個秀才，卻沒事就往校場跑。他從衛景瑗的第三十八師裏抽調了一營精銳士卒，經常率領他們參加劉慧明和姜瓖舉行的大比武，勝率也還可以。
劉慧明聽說他想上戰場，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劉慧明排了個四平八穩的雁翅陣，姜瓖部八千人作爲前軍，商石敬部第十三旅爲後軍，劉慧明的獨立團作爲中軍，羅川和王甫臣各率兩千騎兵護住兩翼，三軍祭完天地君親師以後就誓師開拔。
騎在御賜的大青馬上，劉慧明忐忑不已，他在前世除了受過兩次軍訓以外，對軍事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來到這個世界雖然不斷學習，也配合馬祥麟打過幾次仗，但自己獨自領兵出戰還是有些壓力的。
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掌握在他手裏，雖然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也讓他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三萬大軍派出的夜不收就有兩千人，就連秀才衛德敏都加入了偵察營。
不過，他畢竟聲名在外，又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寵臣，大同官員認爲謹慎的比膽小的還是多得多，代王還當面誇獎他是真正的知兵之人呢。
這兩天天氣逐漸轉冷，劉慧明測了一下氣溫，已經降到零下十度左右了，大軍在寒風中行進，體力消耗極大，纔行了四十里，劉慧明就下令安營紮寨，燒煤取暖。
晚上，趙良棟引兵來援，這大半個月裏他帶着人馬在大同各府縣南征北戰，鬧得雞犬不寧，當然也收穫了不少戰功。
劉慧明不想把全部兵力都壓在邊牆上，因而沒有通知他隨軍出征。
趙良棟的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蜂蠟，連大鬍子都變成屎黃屎黃的，被凜冽的寒風一吹顯得更加雜亂無章，卻也增加了一些英武之氣，他一見到劉慧明就單膝下跪，大聲請命道，“末將聽聞大人將要出關擊虜，特來請命出戰，請大人允許末將爲先鋒。”
劉慧明穿的像一隻狗熊，臉上也塗了厚厚的一層蠟，忙起身扶起他，搖頭道，“韃子此次扣關多是騎兵，你手下步兵多，咱們打的又是野戰，你去了用處不大，還是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吧，這一仗用不上你。”
趙良棟的眼神裏充滿了失望的神色，“大人，末將也有兩千騎……”
“好了，你不用多說了”，劉慧明打斷他的話，道，“不過，爲了大軍確保萬無一失，你就在殺虜堡附近行動吧，需要你出戰的時候我自會派人來傳你。”
聞聽此言，趙良棟才勉強露出了一張笑臉，
看着一臉風霜的年輕將領，劉慧明心裏喜愛至極，便把他請進大帳裏喫酒，順便交待他幾句。
兩人在餐桌前坐下，邊喫邊聊，劉慧明問道，“擎之，你這半個月的剿匪可有遇到難事？”
趙良棟一臉輕鬆地道，“回大人，沒有難事。戰事進行得很順利，末將兵分三路，總共端了七八股土匪，最大的有兩千多人，最少的也有四百多人，除了財物歸咱們以外，俘虜都交給當地官府收容了。”
劉慧明不相信自己有這麼厲害，僅憑一道命令就能讓下面的官員俯首聽命，因而問道，“有沒有抱怨或者不配合的？”
“嘿嘿，嘿嘿嘿！”趙良棟乾笑了兩聲，“聽說有些地方官接收了俘虜以後，轉背就放了。”
劉慧明呵呵笑了兩聲，“你沒有追究嗎？”
“末將起初確實很憤怒，想去跟那些狗官說道說道”，趙良棟頓了頓，話鋒突然一轉，道，“但是後來一想，大人事先有交待不可開罪地方官府，末將不想給大人添麻煩，就沒有去。”
“嗯，好！你做得不錯！”劉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囑道，“邊關多豪傑之士，你此行要多多留意，有可用之人一定要留下，本督現在缺人得很啊。”
“是，末將遵命！”
劉慧明見他雖然答應得好聽，眼裏卻並無多少重視之意，又說道，“你現在是旅長，手下六千多人，如果你想當師長的話，你必須再培養一個旅的將校出來，什麼時候培養出來了我就升你的職。”
“嗯，好，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田維勝拿來一個箱子，劉慧明指着趙良棟，笑道，“打開看看。”
趙良棟依言打開一看，見是一套御賜的鎧甲，眼神一下就亮了起來。
劉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是離京前陛下賞賜的鎧甲，陛下總共賞賜了我十套，我也送你一套吧。”
趙良棟大喜，忙跪地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激動地道，“標下，標下謝大人賞賜，大人大恩，標下沒齒難忘。”
劉慧明示意他站起來，又對何歡道，“把隨軍的酒肉分些出來，給擎之手下的將士們打打牙祭，這些日子他們餐風飲露，着實辛苦了。”
“不，不！”趙良棟忙拒絕道，“標下這些時日連續作戰雖然苦了些，但酒肉卻是不缺的，那些寨子裏牛馬豬羊甚多，弟兄們天天都可以打牙祭，標下看他們糟蹋糧食實在不忍心，就差人往大同送去了。”
劉慧明哈哈大笑，“你這時候送過去，不是便宜了衛景瑗嗎？”
衛德敏剛好回來覆命，聽劉慧明提起他父親，忙問道，“督公，是不是學生家父出了變故？”
劉慧明哈哈一笑，把趙良棟介紹給他認識，道，“沒什麼，剛纔擎之說送了糧車肉到大同去了，我們都走了，只有便宜你父親了。”
衛德敏也呵呵笑起來，道，“這段時間家父無時不刻不在糧草的事情擔憂，趙將軍送去一批肉，真是雪中送炭啊。”
劉慧明笑道，“在大同號稱煤海，最不缺的就是煤炭了，還是送肉好一些。”
不多一會兒，總兵姜瓖、參將姜建勳、商石敬、羅川、王寅、王甫臣、白松齡等人都來了，劉慧明便招呼他們一起喫飯，大家邊喫飯邊談論軍情。
今天是大軍出征以來的第一個晚會，劉慧明手下將領除了值班站崗的幾乎全部到齊，王甫臣和姜瓖也終於碰面了。
王甫臣這大高個兒實在太惹眼了，姜瓖和姜建勳兩人一進來就認出來了，姜建勳首先開口道，“這不是馬鷂子嗎？何時投到了督公門下？”
王甫臣怔了怔，不以爲然地道，“是建勳兄啊，建勳兄別來無恙？”
姜瓖也認出來了王甫臣，插話道，“小王當初不告而別，我還以爲你要去投闖賊呢，不想到你到了京城，投到了督公門下奔前程，極好，極好。”
王甫臣見到自己的老上級臉上終於有了一些不自然，但他在姜襄手下沒待多長時間，也從未和他單獨說過話，因此，對他並無多少主僕之情，稍微尷尬了一下，就故作鎮定地道，“末將七月就離開了大同，八月初三上擂臺，一練打了三天，都沒有遇到敵手，最後一天遇到了閣部，就成了閣部的親衛。”
劉慧明見他二人說些不陰不陽的話，實則在找王甫臣的麻煩，便伸手拉了一下王甫臣，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又對姜瓖道，“這個王甫臣勇猛無比，我看他是個將才。姜總爺當時是怎麼搞的，怎麼不栽培他？害得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只好跑到北京去扛大包，咳，好好的千里馬，你讓他去拉車，好好的一個將才，你卻讓他和一羣蠢漢爲伍，豈不埋沒了人才？”
劉慧明一句話就逆轉了形勢，王甫臣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這番話也正是他想說的，如今被劉慧明說了出來，心裏別提多暢快了。
姜瓖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好在劉慧明及時地端起杯茶遞給王甫臣，吩咐道，“甫臣，快敬姜總爺一杯茶，這事就算翻篇了。”
王甫臣忙端起茶盞，對姜瓖道，“總爺請喝茶。”
姜瓖見此情形，忙借坡下驢，接過茶盞喝了一口，道，“良禽擇木而棲，甫臣能投到督公帳下也是他的福氣。”
人基本到齊了，一晚一度的軍事沙龍很快就開始了。一到了這種場面，所有人的性情脾氣都暴露出來了，高談闊論者如王寅、羅川、王甫臣等，沉默寡言者如商石敬、姜瓖等。趙良棟的話很少，和老行伍姜瓖一樣只在關鍵的地方發言。而衛德敏、羅川、白松齡等人卻像個話癆，想到哪兒說哪兒，完全沒有全局思維。
劉慧明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在心中感嘆起來，能在歷史上留名的人果然有過人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