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凌聽說此事也頗爲震驚,自從蕭燼和他暗中綁了紅線進入龍之谷,歷史就跑偏的越來越離譜。

    昭華聖殿和蒼月嶺結親是勢不可擋的,天命所歸,沒有轉圜的餘地。要說全天下唯二反對這婚事的人,一個是看不上南宮濤爲人的白子默,另一個就絕對是水鹿城的掌門,蕭啓洲了。

    本來蒼月嶺和水鹿城旗鼓相當,若蒼月嶺攀附上昭華聖殿,那水鹿城豈不是落後了一大截?更別提前不久滿門弟子還被花凌血虐一頓,如今水鹿城從宗主丟人到看門小童,從趾氣高揚的天鵝變成了垂頭喪氣的醜小鴨,大門不敢出,生怕受人白眼。

    這都是拜花凌所賜!

    “這個花楓亭,趁我不在跑來水鹿城砸我場子,仗着長老之尊來這裏以大欺小,真是豈有此理!”蕭啓洲宣泄似的一拍桌子,那上等藍田玉的書案當場粉身碎骨。

    李二寶嚇得倒抽冷氣,膽戰心驚的看了眼遠處坐在榻登上的蕭燼。

    “我問過他們了,是燕山目中無人,在龍之谷以“談音”之名屢次侮辱染塵長老,倆人約戰之後反被人家給打了,怪誰?”蕭燼光說還不算,甚至翻了個白眼以示心中得意。

    “你囂張什麼?”蕭啓洲可不是慈眉善目的夏航,他是個妥妥的嚴父,一生尊崇棍棒底下出孝子,把蕭燼從小打到大,哪怕現在年過古稀,依舊控制不住脾氣吹鬍子瞪眼。

    “水鹿城讓人這麼糟踐,你咽的下這口氣?”蕭啓洲雙手負後,在書房裏來回渡步,“你出去聽聽,聽聽衆人都是怎麼說咱們的!徒子徒孫沒半點出息,仗着開山祖師留下的基業作威作福!”

    蕭燼一臉認真道:“他們說的沒錯啊!”

    蕭啓洲:“他們把花楓亭吹得天上有地下無,什麼崑崙醫仙、風華絕世、劍掃今古;到了水鹿城呢?裝腔作勢,驕傲自滿,還說什麼偷雞不着蝕把米,活該被揍,史書上更是過分,起了個什麼“逐鹿”,這簡直是污點,是恥辱!”

    蕭燼當場笑出了聲。

    蕭啓洲額角青筋暴跳:“蕭燼!”

    “抱歉,沒忍住。”蕭燼乾咳一聲,道,“自古忠言逆耳,難聽的都是真話,父親習慣習慣就好了。”

    “你!”蕭啓洲血氣蹭蹭往上冒。

    蕭燼漫不經心的拄着下巴道:“這點流言蜚語都抵不住,談何大乘,又怎能超然飛昇?”

    這話可把李二寶驚着了,想來他們家公子從小養尊處優,根本沒經歷過大風大浪,是如何擁有這種超凡脫俗的心態的?

    蕭啓洲只當他那兒子又在裝大尾巴狼,哼笑一聲道:“花楓亭是住在“在水一芳”吧?”

    蕭燼臉色刷的一下變了:“您想做什麼?”

    蕭啓洲似笑非笑:“找他聊聊天。”

    蕭燼眸色漸深:“您想把他打一頓出氣?別忘了,人家好歹是昭華聖殿的長老,雖然他在水鹿城大鬧天宮,但畢竟是咱們先撩者賤。”

    蕭啓洲真是越發看不明白蕭燼了,明明去昭華聖殿聽訓之前還是一副除了天道我最大的牛逼轟轟樣,誰敢說水鹿城一個不好他絕對會把那人揍得親媽都認不出來,從小到大惹禍不斷,蕭啓洲因爲這事兒沒少給他收拾爛攤子。

    結果聽訓回來之後,這臭小子搖身一變,心性純屬了不說,眼界也變闊達了,如今水鹿城被諷刺成這樣,他非但不生氣,反而洋洋得意。

    這就說明了兩點。

    第一、白子默修爲高深,僅僅一個月的教導便能將熊孩子變成乖乖仔。

    第二、蕭燼容忍花凌的所作所爲,併爲此感到欣喜。

    第二個就耐人尋味起來了,知子莫若父,蕭啓洲有種預感。這種預感很快就得到了驗證,他們受邀前往驚虹門祝壽,途中,蕭燼頻頻往花凌身邊靠,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這位蕭公子對花長老圖謀不軌。

    抵達驚虹門山腳下,烈陽高照,難得的大晴天。

    花凌才走兩步,突然有陰影籠罩下來,擡頭一看,蕭燼正舉着一把桐油傘跟在他身邊,並朝邊上的夏玉解釋道:“他怕曬。”

    李二寶下巴差點沒驚掉。

    從來都是要別人伺候他的蕭公子,現在居然任勞任怨的給別人撐傘!

    一行人順着山道往上走,花凌在原地等了會兒,蕭啓洲出發的晚,因此御劍抵達的時間也晚,花凌特意等在這裏倒是讓蕭啓洲倍感意外。倆人說了些場面話,蕭啓洲懂得什麼叫大局,到底也是豪門世家,自然不會在大庭廣衆下給花凌難堪,他先一步走遠,花凌才和蕭燼跟上大部隊。

    “你不用管我。”花凌對蕭燼說了聲,言下之意就是——你走開!

    可蕭燼好像聽不懂,不僅不走,還堅持撐着傘:“有件事兒想問你。”

    “可我不想答”五個字卡在喉嚨裏,花凌左思右想還是嚥了回去,他不能讓蕭燼察覺出自己好像故意敵對他似的,不然按照蕭燼的性子肯定會沒完沒了。於是,花凌只好道:“什麼?”

    蕭燼說:“一個人再強也敵不過千軍萬馬,這話長老贊同嗎?”

    “嗯。”

    “長老修爲強勁,確實驚人,可你以一人之力戰勝水鹿城三千餘弟子,這未免有些……”蕭燼語氣頓了頓,仔細觀察花凌的表情,“太誇張了。”

    花凌站住腳步。

    蕭燼道:“論單打獨鬥,他們確實不是長老的對手,但他們玩車輪戰,長老總會累吧?”

    花凌終於大發慈悲給了他一個眼神,語氣冷淡道:“孫悟空能戰勝十萬天兵天將,我迎戰三千修士,有何不可?”

    蕭燼:“……”

    一句話給懟的啞口無言,直到花凌走遠了些蕭燼才反應過來:“那是話本,作者大筆一揮,寫百萬天兵都成,你這可是真的!”

    花凌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蕭燼無可奈何的跟上去。

    除非,花凌早已對這些招數成竹在胸,只要對方一動便能猜出下一招往哪裏打,這種幾乎可以編著劍訣劍譜的實力……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年僅弱冠的年輕人身上!

    一個念頭從蕭燼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狠狠打了個激靈,不等想明白,前方蕭啓洲叫了他一聲,他只好先跟上去。

    驚虹門上下早已張燈結綵,門主郝威風着一身喜慶的正紅色錦袍,親自在山門口迎接四方來賓。只是他身體羸弱,才吹了一會兒風就呼哧帶喘的了。

    驚虹門歷史悠久,從成立到如今已有萬年曆史,算起來要比昭華聖殿久遠的多,因爲他們歷代門主以記載修仙界歷史爲己任,執掌“山河筆”,被尊稱爲“史仙”,門中弟子修的道五花八門,但絕無例外全是史修。

    他們乃六界最具權威的正統記錄者,公平公正,早在踏上修行的道路就對天道立下毒誓,絕不徇私舞弊,只記載最正確的歷史。

    因爲驚虹弟子有毒誓在身,個頂個都是硬骨頭,十方神宮的那位曾要求郝英俊的爺爺爲他修改史書,說是上面的辭藻將他描述的太邪惡陰險嗜血成性,這樣勢必會遺臭萬年,他要好聽的話,要六界在千年後歌頌他。

    結果沒等他說完,郝英俊的爺爺就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魔尊大怒,號令十方神宮大肆屠殺驚虹門,弟子死了一批又一批,兩千人虐殺殆盡,但愣是沒有一個人服軟,相反的,逃出生天的郝威風和郝媄人將魔尊此惡行在史書上記了大大的一筆!

    郝媄人也正是郝英俊的姑母,後來和昭華聖殿聯姻,嫁給了白子默。雖然後來病逝,但昭華聖殿和驚虹門到底是有親戚關係的。

    花凌回到昭華聖殿一列,先朝白子默見禮,再朝純陽長老和竹隱真人拜了拜,倆人連忙回禮。

    純陽長老一路上都在笑,看了眼水鹿城一行人,然後樂呵呵的拍拍花凌的後背:“逐鹿之徵,出息了!”

    一行人和郝威風見面,得到了驚虹門最熱情的招待,更是被郝威風親自請到了大堂。

    白子默身份貴重,不過壽辰的主角是郝威風,所以他居於次座,對身旁花凌問道:“蕭燼,修爲很強嗎?”

    這話看似隨口一問,其實裏面隱含的東西多了。

    ——既然你能輕輕鬆鬆贏水鹿城滿門弟子,那爲何新秀試煉的時候輸給了蕭燼?是蕭燼的修爲比你強,還是你故意輸?

    花凌垂眸斂目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白子默沒再說話。

    是蕭燼的運氣太好了,或者,他花凌當時的運氣太差了。

    酒宴進行的很順利,衆人聽聞“逐鹿”之事都很熱情的前來圍觀花凌,花凌也溫良恭儉讓的回禮,酒過三巡,花凌也有點醉了。

    這酒當然不是凡品,哪怕修士喝了也會上頭,花凌酒量並不差,但架不住衆人輪番敬酒,等酒席散了之後,他扶着牆才勉強走到□□。

    驚鴻釀後勁兒大,且燒胃,花凌捂住嘴強忍住乾嘔,忽然感覺身上一暖,居然是蕭燼拿了披風給他蓋上。

    “沒事吧?”蕭燼滿臉關切,一邊順着花凌的背一邊說道,“我扶你回屋。”

    花凌是醉了,但他還沒到不省人事的時候,抗拒的推了下蕭燼,搖頭道:“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蕭燼沒聽他的,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花凌本能的一聲驚叫:“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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