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葉泓宇便清清楚楚的看見葉老爺子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嘴脣開合了幾下,才勉強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沒事,反正早就知道結果,你也別忘心裏去,往前看纔是正道。”

    若是換了往常,被這樣安慰,葉泓宇心中必然對葉老爺子感激儒慕,但只看他連傷都沒養好,便被匆匆趕出主屋,丟給一向不親近的大房這事,便也知道他在葉老爺子心裏,也不過就那樣而已。

    因爲心裏不舒服,所以葉泓宇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有些擁擠的主屋也突然沉默了下來。

    蔣氏這人,一貫是愛出風頭的,但卻不是那麼有眼色。此時她見衆人都沒有說話,便開口乾笑道:“這孩子,你爺安慰你呢,你怎麼不說話呢?”

    葉泓宇擡頭看了蔣氏一眼,依舊沒有開口。

    蔣氏面色一僵,繼續幹笑道:“三嬸知道你心裏不得勁,可是人就是這樣,哪有一帆風順的?這次攤上這個事兒,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這都是命裏註定中不上舉人……”

    她這話一說完,葉薇就炸了——

    雖然她目前和葉泓宇之間最多也就是個“合作”關係,可對方現在好歹回到了大房,是大方的人,蔣氏竟然裝傻充愣的說出這種話,簡直就是在故意戳葉泓宇的心窩子!!

    要是換在剛穿過來的時候,葉薇就不管了,可之前兩人剛剛在車上達成了“協議”,她在心裏就已經把對方划進自己的保護範圍裏面。

    她葉薇現在雖然沒有能力,但她在意的人,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是以,雖然之前有了約定,但葉薇還是不顧葉泓宇的阻攔開口了:“三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蔣氏這段日子就看葉薇來氣,再加上今天早上鐲子的事情,更是心裏窩火,想要憋着找茬罵葉薇一頓。

    現在見葉薇自己“送上門來”,她便眼睛一立,怒道:“四丫頭,你說什麼呢?我說話哪裏有問題?”

    “你說話哪裏有問題,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葉薇絲毫不懼蔣氏,直直的硬着她的目光瞪了回去,“什麼叫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什麼叫這都是命?你當三神的就這麼說話嗎?你這不是明擺着說我哥命不好呢嘛?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沒事天天在背後咒我哥呢!”

    “四丫頭,你別再這裏胡說八道!”葉薇這話說的有點重,蔣氏聽得心頭一跳,趕緊反駁,“你別好賴話聽不明白,我什麼時候說泓宇命不好了?我是在關心他呢!”

    “是嗎?三嬸的關心可夠特別的。”葉薇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沒事天天在背後咒我哥呢!不過話說回來了,三嬸你說我哥命裏註定中不上舉人,那誰能中的上?”

    說到這裏,葉薇故意把目光落在了四郎身上,儘管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屋裏氣氛沉重,但他卻絲毫不受影響,依舊大口大口的喫自己的,而且還毫不客氣弄得到處都是湯湯水水。

    蔣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隨機面色一僵,她下意識的開口想要阻止兒子,卻聽葉薇道:“所以說,三嬸是覺得,我大哥沒有中舉的命,四郎有,是嗎?不過我怎麼聽說四郎前天在學堂才因爲背不出千字文被先生罰了呢?”

    “所以說……”說到這裏,她眼神中充滿了譏誚,“三嬸你有空關心別人,還不如多督促四郎好好讀書,多認得幾個字,將來考不中功名,還能接三叔的活計……”

    “你給我閉嘴!!”蔣氏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四郎能夠像葉泓宇那樣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現在葉薇竟然當面諷刺四郎蠢,這讓她之前暗諷大房的心一下子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蹭的一下竄上來的火氣,“四丫頭,我好歹是你三嬸,四郎好歹是你弟弟!你竟然這麼詛咒他?!”

    “有嗎?”葉薇一臉無辜的道,“我說的是實話啊,而且我不是在爲四郎着想嗎?這都是跟三嬸你學的啊!你剛纔不就是這麼‘關心’大哥的嗎?”

    蔣氏被她的態度氣得直咬牙:“你這個死丫頭,你……”

    “行了!一家人都在這裏,你吵吵什麼?就顯你能了?!”一直坐在炕上的張氏終於開口了,呵斥完張氏之後,她又轉向葉薇,眼神陰沉的道,“這麼點小丫頭片子,一天天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再這麼下去看我不……”

    “奶!”

    張氏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葉泓宇打斷了:“薇兒也是擔心我,她年紀小,慢慢教,您老別跟他一般見識……”

    這要是換了別的小輩在這個時候插嘴,張氏肯定二話不說開始捱罵了。可她雖然天性涼薄,但卻是看着葉泓宇長大的,也寄予了厚望,雖然這次因爲對方的傷,不得不放棄他,可心裏對這個大孫子多多少少還是有感情在的,是以雖然對葉泓宇明顯包庇葉薇的行爲心中不滿,嘴上卻是沒有再繼續對葉薇訓斥下去。

    但是不訓葉薇,卻不代表她心裏沒有火氣,於是,他轉頭吧火氣灑在大房幾個孩子身上:“一天天的喫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養着你們幾個白喫飽,光知道浪費糧食!大丫頭,還杵在地上做什麼?沒看見你大哥累一天了?還不趕緊給他拿碗盛飯?還等着我幹不成嗎?”

    葉蕎對於被張氏罵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聞言低低的應了一下,轉身就要出去拿碗。

    “誒,你……你先等等!”葉泓宇想要喊住葉蕎,可他之前便很少與對方說話,此時情急之下出口,卻不知道該叫些什麼。

    好在葉蕎已經習慣大家指使她的時候只是哎的一聲,所以反射性的停下腳步,轉回身,等着葉泓宇說話。

    葉泓宇來不及多想,轉頭對張氏道:“奶,不用折騰了。”他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一篇狼藉的桌面,和只剩湯湯水水的湯底,道,“今天一直都坐車,也沒怎麼動彈,也沒覺得餓。”

    蔣氏今天被葉泓宇明裏暗裏頂了好幾次,早就憋了一股氣,聞言搶在張氏面前,酸溜溜的開口道:“娘,您看您老人家光顧着擔心大孫子了!我看啊,這泓宇和四丫頭肯定是看完郎中在外面喫過了,這縣裏的東西,怎麼不也比家裏強不是?”

    不過葉泓宇到底是被葉家捧了這麼多年的長孫,蔣氏倒是沒敢真的直接把矛頭指向他,轉而似笑非笑的對葉薇道:“四丫頭,你這出去了一天,沒給你爺奶和我們這些叔叔嬸子帶點什麼回來?!”

    葉泓宇沒想到,蔣氏竟然繞過自己,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葉薇,趕緊道:“三嬸,你……”

    “三嬸,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見蔣氏把矛頭對準了自己,葉薇也不打算縮在後面了,毫不客氣的回嘴道,“我去縣裏又不是去玩的,我是陪大哥看腿去的。三嬸還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嗎?去縣裏就是散心去的,出了衣裳鋪子就進胭脂鋪子……那時候也沒看你給爺奶和我們這些小輩帶什麼好東西回來啊?”

    蔣氏萬萬沒想到,自己想借機發作葉薇一頓,卻被反過來將了義軍,她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張氏,急道:“這丫頭,編起瞎話來有鼻子有眼的,你啥時候在縣裏見過我?再說了,這你三叔賺的銀錢不是都交到公中了嗎?我哪來的錢在鋪子裏買東西。”

    “三嬸,你可別忘了,這兩年我是沒去過縣裏,前些年我可是一直跟爹住在鋪子裏的,這一點,三姐不是最清楚了嗎?”

    葉薇故意加重了“清楚”二字,眼看着葉茵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狀似不在意的一哂:“再說了,三嬸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們本來手裏就沒銀錢,又是跟大哥去縣裏看病的,哪裏來的時間逛鋪子買東西?”

    “沒銀錢?”蔣氏一聽到這句話,立馬來了精神,“說你們大房沒銀錢,誰信呢?大伯這些年開醫館賺了那麼多銀子,怎麼可能一點私房都沒留下?”

    “哦?”葉薇不慌不忙的道,“三嬸這麼說我就聽不懂了。你這麼說的意思是,三叔在外面給人做賬房,是揹着爺奶偷偷留了私房錢的?也是,我看四郎零食不斷,三嬸你胭脂水粉新衣服也不缺,應該是三叔沒少給你貼補吧?”

    “沒有的事!!”蔣氏見張氏的臉色已經沉的能滴出水來,趕緊面紅耳赤的道,“你三叔可沒做過那樣的事,那都是我孃家給的銀子!!是我當初嫁過來的時候陪送的嫁妝!那是我的嫁妝銀子!!”

    “哦~原來是這樣啊!”葉薇煞有介事的點頭,“我差點忘了,三嬸您家是開香料鋪子的,自然有銀子多送陪嫁,至於大房……我娘多少家底,大家都清楚,我們哪裏來的銀錢買東西?”

    “你手裏沒銀子?”蔣氏等了很久,終於抓到了葉薇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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