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是想激起南面的士紳官吏嗎?”無人之時,洪承疇輕聲問道。在諸人之中,唯有洪承疇最懂朱由檢的心思。
洪承疇能夠想象,張世澤到了河南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爲了打開局面,肯定要拿下幾個士紳抓捕很多官吏立威,周王他們若是敢亂來,張世澤肯定也不會客氣。
而張世澤在河南的作爲會很快傳到南方,凡是皇帝南巡路過的地方,士紳官吏必然人人自危。揚州、蘇州,天下最繁華之處,那裏的鉅商士紳又會如何想?
江東、南京,東林黨的大本營,對皇帝的即將南下,東林黨代表的士紳又會如何選擇?
皇帝帶着上萬禁衛軍橫衝直撞,所過之處士紳官吏哀鴻遍野,若是任由皇帝渡過長江,會不會先不去南京,而是前往蘇松,對付江東的士紳?
江南的士紳會不會因此憂慮?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朱由檢輕輕一笑:“朕既然出京了,不攪一個天翻地覆豈能罷休?若是沒人跳出來,朕便按部就班挨個清理,先去揚州處置了富甲天下的鹽商,重新制定鹽政。然後再南下江東,把江東的士紳清理一批。
江東,天下最富裕之地,朝廷賦稅一半出自江東,而江浙一帶士紳數量最多,力量最爲龐大,土地兼併最爲嚴重。
朕若是能拿下江浙的士紳,若是能完全擁有江東之地,則再也不用擔心錢財不足,大明輕易可定!”
洪承疇倒吸了口涼氣,這是要對江浙士紳動手啊!
對江浙士紳動手,相當於對天下士紳開戰,皇帝這是要下定決心打一場大仗了!洪承疇能夠想象,這一次恐怕會人頭滾滾,不知道又多少士紳官吏人頭落地。江南,讀書風氣最盛,士紳數量最多,這一次無論成敗,士林將會受到極大損失,身爲士人的一員,雖然完全站到了皇帝這邊,洪承疇還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陛下準備怎麼做?”洪承疇聲音顫抖着問道。
“朕聞江南之田地兼併最爲嚴重,除了官田之外,大部分田地都已經爲士紳所有,自耕農幾乎消失。那些士紳動輒擁地數萬畝數十萬畝,而絕大部分百姓根本沒有田地,或者給士紳當佃農,或者在士紳的工坊做工。
“均田給無地百姓......”洪承疇喃喃的道,眼睛中竟然出現了惶恐之色。
朱由檢此舉是要剝奪士紳們的田地家產,無異於宣佈和天下士紳開戰,玩的實在是太大了。
“陛下不是說緩緩圖之嗎?是否有些操之過急?”洪承疇努力勸諫道,試圖制止皇帝的瘋狂之舉。在洪承疇看來,現在大明局勢已經基本穩定,完全可以慢慢圖之,沒必要直接掀桌子。
畢竟大明現在的根基便是士紳,朝堂地方都爲士紳官員把控,皇帝均田必然會惹得所有士紳官吏驚恐,後果會是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急嗎?朕也想緩緩圖之,但是朕擔心啊!”朱由檢嘆道。
“陛下擔心什麼?”洪承疇連忙問道。
“朕擔心朕的軍隊會腐化變質。朕現在最大的儀仗便是軍隊,可是現在建奴被趕到了漠北,漠南蒙古人也被征服了,朕的軍隊沒了用武之地,那麼多有功將士,如何安置?長時間不打仗,他們必然會腐化變質。
禁衛軍現在是銳氣最盛的時候,不趁着這股銳氣尚在,徹底平定整個天下更待何時?
和士紳們總要翻臉的,早翻和晚翻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洪承疇猶豫道。
“沒什麼可是的!”朱由檢斷然道,“朕是大明的皇帝,朕擁有最強大的軍隊,朕要做的事情無人能夠阻止!大明內外已經徹底腐化,剜肉割瘡小打小鬧沒有意思,不如推倒一切徹底重來!”
瘋了,徹底瘋了。哦不,或者說膨脹了!看着朱由檢非常冷靜的表情,聽着其說的最瘋狂的話語,洪承疇心中瘋狂的吐槽。在離京的時候,還說不想太過刺激士紳,要慢慢來,現在卻如此瘋狂。看來山東的經歷讓皇帝膨脹了起來啊!
也是,彈指間處置了整個山東的官吏,揮揮手把聞香教數十萬人造反平定!遠離北京遠離皇宮的束縛,手中握着的強大力量無人能敵,讓皇帝已經徹底膨脹!已經完全瞧不上天下士紳了。
可是作爲士紳的一員,洪承疇卻是知道,士紳的力量是多麼龐大,想徹底讓其屈服談何容易?
不過洪承疇也知道,他現在已經沒了別的選擇,只能選擇和站在皇帝這邊,一條道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