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瀧鋪牀時,它便待在一旁安靜的看着,見姜瀧轉過頭來看它時,它動了動身子,似乎猶豫了下,接着便繞着牀沿爬上了牀。
姜瀧有一瞬間的驚訝,覺得這小蛇還真不客氣。
但想起之前它便是一直窩在這被子上不知許久,也許是把這被子當成了自己的窩,又覺得不足爲奇了。
她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聽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隨着敲門的‘咚咚咚’,還有兩句人聲傳來:
“這袁小哥的屋裏幾年沒亮過燈,不會是有賊進去了吧?!我倒要看看,在咱們望梅鎮,誰敢行這下作之舉,也不怕神靈懲罰!”
“哎呀,娘,您也冷靜些,許是主人家回來了呢...”
姜瀧聽着其中一道聲音耳熟,隱約想起好像是旁邊一戶鄰居周大娘的聲音。
她取下帷帽放在桌上,走出去開門。
周大娘還在敲着,一邊敲一邊和旁邊的年輕女子談話,說這戶主人袁小哥長的多麼俊性子多麼好,當初想將自己女兒嫁給他之類的。也沒覺得在自己兒媳婦面前誇別的男人有什麼不好,一直口沫橫飛,話語不停。
可見她有多麼欣賞她口中的袁小哥,彷彿年輕幾十年她自己都要上趕着嫁了。
就這麼說着,門從裏面被打開了。
一個穿着墨藍衣裙的年輕女子出現在兩人面前,長髮梳在腦後,露出整個白皙面頰,清爽而又美麗。
周大娘敲門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這少女好一會兒,第一眼覺得不似普通人,第二眼覺得有些面熟,第三眼,終於想了起來。
她忙不迭收回手,腦子還有些愣着,口中卻已經喊了出來:“姜姑娘,你回來了啊,我還以爲進了賊呢!”
姜瀧笑了起來,喚了聲:“周大娘,好久不見了。”
周大娘看見她似乎頗爲高興,一直笑個不停。“是啊是啊,好久不見了,這都有差不多兩年了吧,你們走的時候我還以爲你們不回來了呢,沒想到還能再見,對了,給你介紹,這是我家大生的媳婦,去年成的親,如今有了身孕,再過不久我就能當奶奶了,哈哈哈...”
周大娘笑得爽朗,本就是個熱情如火的性子,也喜歡說話,這麼久了也還是沒變,姜瀧笑着看她,覺得熟悉親切。
她身邊那年輕女子長的清秀耐看,笑容靦腆,似乎害羞,低了低頭。
姜瀧對着她微笑點頭,說了句:“恭喜了。”
她寡言少語的,儘管大大咧咧的周大娘也似乎覺出了點兒異常,問道:“欸姜姑娘,你都回來了袁小哥應該也回來了吧,怎麼一直沒見着他呢?”說着還探頭往院裏瞧了瞧。
姜瀧知道周大娘一定會問起,但她還是覺得難以回答,沉默了下,回道:“出了些事,他...我也在找他。”
周大娘一瞬間腦補出了無數種劇情。
她本是普通的市井小民,性子熱情喜歡與別人交談,誰家這啊那的各種柴米油鹽她都聽過不少,閒暇也喜歡跟別人講講自己聽過的故事。
這不,一下子她就覺得是姜瀧出身太高,家中長輩看不上袁小哥,把袁小哥用某種方式弄走了,拆散姻緣,逼的人家姑娘出來四處尋夫。
“這兩年啊,這院子裏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的,我們望梅鎮有神靈庇佑,鎮長也管的嚴,不會有什麼小偷小摸的,袁小哥啊,應該是沒有回來過,姑娘你再想想他究竟去了哪裏,好好找找,只要有心,總會找到的...”
“既然不是小偷小摸的,大娘我也不多留了,姑娘你好好照顧自己啊,一個人出門在外,可要多注意些,可不是什麼地方都像咱們望梅鎮太平呢...”
周大娘帶着自家媳婦慢慢走遠,依稀還能聽見她們小聲的交談,耳邊蟲鳴鳥叫,不遠處各色的聲響不絕。
姜瀧關上門回了屋,坐在桌邊想了很久。
袁九是妖,但他的來歷她卻並不清楚,一直都以爲只是普通的妖怪修行成人,於是她也並沒有詢問過。
她一直都很相信袁九,如果不是發生了這些事,她恐怕始終不會意識到她原來竟然知道的這麼少。
銀髮袁九,妖...
她垂眸沉思,跳動的燭火將她的身影映照在牆上,漆黑扭曲的影子。
一條黑影順着桌腿慢慢爬上桌子,安靜無聲的行進似乎不願吵到皺眉沉思的美麗女子。
它黑黝黝的小眼睛中映出女子的身影,她的一舉一動都似乎吸引它的全部視線,當它爬上桌子盤起身子就這麼愣愣的看着姜瀧,動也不動的,如果不是偶爾尾巴尖會動那麼一下,就真的與雕塑無甚區別了。
等姜瀧回神的時候,就看見桌子上一條黑蛇正看着她。
不自覺的問了一句:“你看着我幹什麼?”
小蛇自然沒有回答,只是尾巴尖尖小幅度的跳動了下。
姜瀧看了小蛇好一會兒,一人一蛇傻傻的對視,姜瀧垂眸一笑,覺得自己幼稚。
她伸出手點了點小蛇的頭,指尖細軟鱗片的觸感奇奇怪怪,但感覺還挺不錯。
心中突然冒出個念頭。
她現在獨自一人,久了恐怕會出事,不如收個靈寵吧!
這麼想着想着,突然就堅定了。
“小蛇,以後就陪着我吧,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承擔這個重大的責任呢?”
她將手放在小黑蛇面前,微笑看着小蛇,心中卻是複雜難言的。
她不知道她會不會臣服於魔氣更深的引誘,帶着這條小蛇也許是錯的,畢竟現在的她,不適合與任何生命結下羈絆。
她害怕會害了別人。
哪怕只是一條小蛇。
就在這有些惶恐着又期待的小心翼翼的情緒裏,小蛇爬上了她的手掌,攀上她的手臂,在上面環繞了幾圈,安靜下來。
她溫熱的肌膚與小蛇冰涼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那種清涼的感覺似乎在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姜瀧在這一瞬間竟然覺得很安心。
自從入魔之後,她的心境一直都蒼涼無比。
她臣服於心中惡念導致墮入魔道,她心中的正義讓她覺得罪惡,她背離了歸真派,離開了自己的親人朋友,讓他們失望了。另一方面,她爲袁九痛徹心扉,覺得入魔是一件好事,是應該的,只有這樣,她才能離開歸真派那個束縛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仔細一想,她好像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