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龍族稀少,從古至今細數,也不過兩手之數。
自千年前大戰之後,龍族便一直下落不明,似乎已然斷絕,妖族也低調異常,從不提起君王之事。一直到八百多年前,天地異象突生,人間大地所有妖怪均看向遠方恭敬屈膝,那是仙門唯一知曉龍族還存在於世的消息。
自那以後,妖怪們又恢復往常,那妖族君王也從不露面,低調的很,仙門竟也從未有人見過他的形貌。
很是神祕。
只知曉它到如今,應當修爲也有上千年了。
仙門典籍中有關於現任妖族君王的寥寥數語被姜瀧在心中反覆的念着,心中只覺不可思議。
她無法想象袁九那樣溫和的少年竟然會是妖族中至高無上肆意橫行的龍族。
他那樣的人,與典籍記載中龍族的描寫相差太大了。
姜瀧這麼想着,手中糕點也慢慢喫完,她又在袖中掏了掏,拿出來的卻不是糕點,而是一顆不斷閃着光的圓珠。
“大姐,曲衡師兄…他們還在聯絡我吶…”
姜瀧看着圓珠明亮的光芒,眸中似乎也有了些不明的光彩。
她一直都知道通訊靈珠的動靜,只是一直都未曾迴應,因爲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他們。
他們都是真心在關心她,愛護她。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曾經那麼簡單了。
她也無法保持當年的心境。
一想到在寒苦洞落天長老跟她說過的話,她就想要遠遠的離開。
她在逃避。
落天長老告訴她,她不是姜盛明的親生女兒,只是二十多年前從外面帶回來的孤女,因爲有人託付,姜盛明纔會撫養她,後來見她資質奇佳,才精心培養。
姜盛明只是抱着某種目的,想要培養她爲仙門賣命罷了…
想起這些年姜盛明對她的態度,說不上特別的親熱,也沒有特別的排斥,但姜瀧心中一直有種隔閡感,她一直以爲是因爲姜盛明有三個女兒分了心,又要忙碌門派諸事,纔會那樣。
現在才知道,其實不是。
她現在還能想起落天長老那張溫和的臉上滿是憐憫的表情,溫聲感嘆着問她:“你就是二十多年前掌門從外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吧,一晃都長這麼大了啊…”
她當時本就滿是複雜心緒的心又添上了疑惑不解:“什麼孩子?”
落天長老滿臉的驚訝:“你不知道?”
在姜瀧的追問中,落天長老慢慢對她訴說當年的往事。
——
而此時,歸真派中靜室中盤膝而坐的姜盛明,皺着眉頭,也在回想二十多年前的舊事。
二十多年前他還並不是歸真派的掌門,但也資質優異,進步神速,乃是當時掌門座下十分優秀的弟子。
修仙雖然修的是仙,但也並沒有什麼不準成婚的規定,畢竟男歡女愛乃是人之常情。
他與門中一師妹情投意合,在掌門的同意下,他們舉辦雙修大典,結爲夫婦,沒過多久,他的夫人便懷了身孕生下姜雅。
兩年後,她再次有了身孕。
十月懷胎,時間轉瞬即過。
夫人性子跳脫,哪怕懷着孕,都吵着鬧着要去人間遊玩,姜盛明寵她,便同意了。
夫人任性,哪怕知道產期將近,也不肯回門派,沒有辦法,他只好在人間盡力安排,住最好的房屋,找最好的穩婆。
生產的那一日,他現在還記憶猶新。
夫人乃是他此生摯愛,聽得夫人生產之痛,他感同身受,整個人都焦急萬分。
不同於生薑雅時的順利,這一次夫人難產,雖盡力生出了孩子,自己卻奄奄一息。
穩婆只是普通人,遇見這種事也沒有辦法,只唉聲嘆氣的讓他準備後事。
他當時便怒極將穩婆趕了出去,自己抱着孩子跑到夫人牀前想辦法救人。
他們修仙之人,體質自然比普通人要好得多,靈藥自然也有不少,他自己雖然不懂醫術,但保命之法自然也還是有的。
誰知還沒出門,就聽外面有人敲門。
姜盛明爲了夫人生產專門買了個院子,院子不大,但也有大門圍牆。
沒有買下人,畢竟修仙之人自有手段,紙符便可成人,且受自己控制,十分方便。
因着夫人生產,他便讓紙人守在院中各地,若大門處有人,他也可瞬間知曉。
但,並沒有。
那敲門聲乃是從他所在的屋子發出的。
那一瞬間,他是驚悚的。
畢竟整個院子都在他的感知之下,怎會突然有人敲門呢。
他看了看夫人,將她小心安放在牀蓋好被子,隨即謹慎的前去開門,一邊還開口發問:“誰?”
門外敲門聲停了,只聽一聲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語氣還挺溫和:“道友莫怕,貧道來此是有一要緊事想請道友幫個忙。”
修仙界之中各門派可互稱師兄弟姐妹,但也有不少散修之類,此類互稱,便爲道友。
但出門在外,又是如此詭異情景,雖說門外那老者可能比他修爲高深,但他也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不過姜盛明知曉局勢,他也許打不過外面那人,但那人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惡意。
於是,他開了門。
門外果真站着一白袍老道,鬚髮皆白,慈眉善目,手持拂塵,奇異的是,他的懷中竟還抱着個嬰兒。
那嬰兒不哭不鬧的,見姜盛明看過來,竟然還靜靜的與他對視,然後,笑了起來。
聽聞嬰兒笑聲,那老道也笑道:“看來,這孩子挺喜歡你呢。”
姜盛明有些愣愣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回過神來後先是擡手抱拳:“道長有禮。在下...”
沒等姜盛明說完,那老道便一揮拂塵打斷道:“道友不必多言,貧道碰巧路過此地,感知到此處有修道者便來此拜訪。”
“貧道有急事在身,這個女娃娃想請道友代爲撫養,三十年後,貧道會來接她。”
說着,白袍老道手中泛起一道金光,一個小玉瓶被他握在手中遞給姜盛明:“此藥可起死回生,重塑靈脈,若給你屋中之人服下,她即刻便可醒來。瓶中有兩粒,算是代爲撫養這娃娃的報酬。”
姜盛明心生驚喜,又有些不可置信:“道長所言是真?”
白袍老道笑的意味深長:“自然是真,就算是假,你也必須收下,貧道還有急事在身,道友究竟同意,還是不同意?”
不知爲何,姜盛明背後突然躥起一股冷意。
“同意,同意。”姜盛明趕緊接過玉瓶,又把那嬰兒襁褓接過來,看了眼懷中的娃娃,然後擡頭道:“道長,這孩子叫什麼...”
“名字...”
可他面前,哪還有什麼白袍道長。
姜盛明愣了好一會兒,心中只道那人必定是個世外高人,就這術法,就連門中長老都不可比肩。
他抱着襁褓趕緊進了房間,將之與自己的孩子放在一起,接着便去看自己的夫人。
他將玉瓶中的藥倒了出來,雪白光滑的藥丸,有着股奇異的香味。
奇怪的是,他倒來倒去,只能倒出一顆。往瓶中看去,其內也確實還有一顆,但他怎麼弄也倒不出來。
他看着手中藥丸,猶豫了。
原本他是想自己先試藥的。
猶豫半天,他咬牙將藥丸送進夫人口中。
心中擔憂懷疑這藥究竟是否有用,姜盛明出了一身的汗,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錯了決定,會不會輕信了他人。
時間過的很慢,比往常都要慢。
但見夫人失去血色的臉頰竟慢慢恢復紅潤,沒過多久便醒了過來,姜盛明才鬆了口氣,兩人一番感天動地的交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