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二人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旋即跟着安昌侯舉步往偏廳去了。
安昌侯府的午食果然如顧辰所說的那樣,極爲的豐盛,有許多還是包騁見都沒見過的菜式。
看到這擺了滿滿當當一食案的飯菜,包騁的雙眼極亮,起先還有些不好意思,放不開,後來看到安昌侯和顧辰推杯換盞,說的格外熱絡,根本沒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也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放開手腳大喫大喝起來。
面子,面子值多少錢一斤,能有這頓好飯菜值錢?
一頓飯用的賓主盡歡,包騁更是喫的都快吐出來了,一張嘴就能看到炙肉。
安昌侯也一掃方纔的陰雲密佈,漱了口,滿臉堆笑的問顧辰:“顧真人,午食用的可還好?”
顧辰一臉的不苟言笑,端足了得到高人的架勢,點了點頭:“侯爺,讓下人們都到前廳吧,方便查問。”
安昌侯神情一肅,想到府裏那些焦頭爛額的麻煩就覺得糟心,趕忙讓管家去叫人。
安昌侯府裏的下人不多,一刻的功夫過去,所有的下人就都聚在了前廳,忐忑不安的望一眼坐着的人,又低下頭竊竊私語幾句。
安昌侯輕咳了一聲,前廳裏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安靜的落針可聞,他對自己的震懾之力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問顧辰:“顧真人,你看這,怎麼查問?”
顧辰一眼望過去,站在前廳裏的不足百人,有男有女,看起來年紀都不算很大,估計進府的時間也都不會很長,他心下一沉,想到十年前的事情,他淡聲道:“先把在府裏做了十年以上的下人叫出來。”
安昌侯對顧辰信服的很,對他說的話是無有不應的,趕緊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忙不迭的對着花名冊點人頭。
這府裏的下人果然如顧辰所料的那般,年長的不多,做了十年以上的更加少,管家點了名兒,不足百人裏,站出來的也不過九個人。
顧辰朝包騁點了下頭。
包騁會意,帶着這九人到隔壁偏廳問話去了。
九個人一走,剩下的人又驚又怕,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麼,想不通做這些是所爲何事,更害怕這把火燒到自己的身上。
顧辰絲毫沒有給這些人喘息思量之機,趁着包騁問話的功夫,他又將剩下的人按照不同的差事分別挑了出來,包騁問完那九個人,便很快又帶了一批人到偏廳問話。
包騁雖然初入內衛司,於刑訊一道並不熟悉,但他剛到包府的時候,處處生疏,生怕露出馬腳,便小心翼翼的過了兩年,這兩年他練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事,不動聲色的套話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簡單了。
再加上這些下人們原本便心懷忐忑,不經嚇,稍微一恫嚇,便竹筒倒豆子一般,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倒了個乾淨。
包騁基本沒費什麼勁兒,只是多動了些心眼兒,連哄帶騙再加上嚇唬,用了兩個多時辰的功夫,將這府裏的近百人給問了個遍,遠到十年前近到今日晨起的事情,記了足足一沓子,只是不知道這些事情,到底有沒有用處。
他拿着厚厚的一沓子紙走出來,朝顧辰微微點了下頭。
包騁點點頭:“找是找到了,還是有些麻煩。”
安昌侯受了驚嚇一般,身子劇烈晃動了一下,依靠着管家才站穩了,白着臉問包騁:“包真人,怎麼,很,很棘手嗎?”他狠狠的嚥了口唾沫:“還,還有的救嗎?”
包騁想笑,險些沒忍住笑出聲,被顧辰瞪了一眼,趕忙把笑意給憋了回去,一臉沉重道:“有的,只是,”他轉頭看了一眼顧辰,定了定心神:“還得去大姑娘的院子裏看看。”
安昌侯顯然不怎麼信得過嘴上無毛的包騁,聽到這話,他轉頭看着顧辰。
顧辰一本正經道:“大姑娘那纔是最要緊的地方。”
“去,去,咱們這就去。”此言一出,安昌侯再沒有半分猶豫了,嘩啦一下站起身,徑直往外走去:“顧真人,只要能把這邪驅了,本侯絕無二話。”
顧辰點頭:“侯爺莫急,此邪並不難驅,只是時間會長一些。”
時間長算什麼,大把的銀子花出去安昌侯都不帶心疼的!
安昌侯府說起來是落魄的都開始賣宅子了,但還是比一般的府邸要好上許多,內外有別,涇渭分明。
安錦月是女眷,住在內院,等閒的女眷是不會走出二門的,而安錦月這個病秧子,一年到頭更是連樓都不會下。
安昌侯帶着顧辰和包騁進了二門,又走了足足一刻的功夫,纔到安錦月的閨閣外頭。
烏沉沉的牌匾上染了灰,應當是許久沒有人打理過了,上頭的黑漆龜裂開來,一片片的掉落下來。
兩扇朱漆大門虛掩着,門上的朱漆黯淡無光,深綠淺翠的苔蘚長滿了半截白牆,牆根兒處野草萋萋。
這個地方荒蕪淒涼,毫無半點女子閨閣該有的模樣。
安錦月在安昌侯心裏的位置可見一斑。
安昌侯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看着虛掩的門道:“這就是大丫頭的院子。”
顧辰點頭,瞧了包騁一眼:“大姑娘的閨閣,不知道貧道進去方不方便。”
安昌侯愣了一瞬,極快道:“方便,當然方便,哪有什麼不方便的。”
說完,不待顧辰二人再有什麼言語,他推開門,客客氣氣的引着顧辰和包騁進了門。
入目是個不大的院子,依稀可見從前的模樣,修的是極有章法的,但這院子長年累月沒有修繕,處處可見破敗蕭條。
佇立在院子一側的太湖石塌了大半,碎石頭堆在水池子裏,並沒有清理出去。
院子四角上的四個半人高的大缸裏的水早已經乾透了,只剩下大半缸的淤泥。
聽到門響,院子里正在玩翻繩的小丫頭擡起頭,看見猴年馬月都不會到院子這一回的安昌侯走進來,“撲通”一聲,兩個小丫頭從小杌子跌到地上,哆哆嗦嗦跪着請安。
安昌侯有些慍怒,這怒意並非因爲這兩個丫頭懈怠,而是這兩個丫頭在顧辰面前丟了人,他的神情越發冷肅:“大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