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釗和小葉子在螢霞居主人房中暫住了下來,以便觀察照顧薛悅、李釐、神夜來和珊璞。

    比起薛悅,珊璞的傷勢倒輕得多,很快便醒來了。

    一醒來,便看到了楊一釗溫和的笑顏。一瞬間,珊璞恍若夢中,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只怔怔的看着楊一釗,卻不知道說什麼。

    楊一釗搬了個凳子,坐到珊璞的牀邊,溫和一笑:“睡得習慣嗎?”

    珊璞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把雙手捂住臉,又是激動,又是哀傷:“我……我沒有臉見你。”

    楊一釗從身上拿出一塊手絹遞給珊璞,笑道:“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這是我朋友的宅子,你可以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他轉身從桌子上拿起帶來的食盒,從裏面取出一碗蓮子湯,向珊璞溫和一笑:“睡了這麼久,口渴了吧?喝點湯吧。”他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細細的吹涼了,送到珊璞嘴邊。

    珊璞羞紅了臉,乖乖的喝下湯,囁嚅道:“……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這麼好。”

    楊一釗又喂她喝了幾口湯,拿起手絹幫她擦了擦嘴角,一笑:“我對你不好,其實是爲了你好。”

    珊璞看着他俊朗溫柔的面容,心下感懷,垂淚道:“我知道,我都懂。可是……可是……我就是想有這麼一天,你……你可以對我好……”她低下頭,拿起手帕捂住眼睛,抽噎着。楊一釗靜靜的看着她,並沒有任何動作,唯有眼中盡是無奈——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此刻的自己。

    珊璞房間門外的空地上立着一個長條鞦韆,就在楊一釗在房中應付珊璞之時,雲煥正躺在上面曬太陽,嘴角還百無聊賴的嚼着一根狗尾巴草。今日陽光不錯,又飽食了炸雞,雲煥正是一身舒泰。哪知好景不長,一股陰風突然從他身後刮過。他一個激靈,猛一回頭,就看到小葉子俏生生的笑着站在他後面。

    他臉瞬間垮了下來:“有事?”

    小葉子把一盤子新炸的奶果子塞到他懷裏:“這不是給你送點心麼?找了你半天,誰能想到你跑到珊璞這兒來。楊一釗呢?你哥倆怎麼沒在一起?”

    論雲煥爲何出現在這裏?自然是給楊一釗守門來了。但他心知不能告訴小葉子,萬一被小葉子發現了,可不是鬧着玩的。女人喫醋是天性,小葉子又是個不着四六的混混子性格,萬一鬧起來,豈不壞了向珊璞套話的大事。他心道不妙,臉上卻面不改色,漫不經心的哼了一聲:“誰說哥倆就必須在一起的?真是奇也怪哉。”

    雲煥說話一向給人添堵,小葉子只撅了撅嘴,見怪不怪,但也不受氣,伸手就擰了他胳臂一把:“少裝蒜,我去廚房做飯的時候,就看見你們湊在一起,不知道鬼鬼祟祟搞什麼貓膩。實話告訴你吧,我一路跟着你倆過來的,眼見着你領着他進去,自己一個人又出來。要不是怕你們有什麼計劃被我撞破,我才懶得問你。老實交代,你帶他進去幹什麼?”

    雲煥不想回答,只把狡黠的眼睛滴溜溜一轉,悠然問道:“你是不是和楊一釗上牀了?”

    被調查盤問的猝不及防,小葉子的臉一下子紅了:“你別打岔。”

    雲煥一見有效,立刻加倍壞笑起來:“哎呦,哎呦,哎呦,難得見女流氓也會臉紅啊。”

    一聽女流氓這個稱呼,小葉子本還在害羞的心立刻剛硬起來:“你纔是流氓呢。少顧左右而言他,你快交代,不然我可叫非禮了。”

    雲煥翻了個白眼:“有誰會信?我會看上你?扯淡。”

    小葉子昂首哼了一聲:“房間裏那個男人信就行了。你倆肯定沒幹好事。不說拉倒,我自己去看。”

    知道小葉子這人野生野長,是最不要臉的。在想象中已經捅了小葉子一千刀,雲煥見她堅持,沒法子,便呸了一聲:“想知道,自己看,看完了別難受,別後悔。”

    話雖這麼說,雲煥深知女人喫醋非同小可,生怕小葉子鬧出個好歹,影響他和楊一釗的大計。見她扒開窗縫往裏偷窺,雲煥一隻手便搭在小葉子肩膀上,另一隻手按住她頭,一旦她敢出聲阻止,他馬上就把她拖離現場,絕不遲疑。

    小葉子一笑,也懶得理他,只透過窗縫向內窺去。

    這一看不要緊,正好看到——珊璞一聲抽噎,就撲在楊一釗懷裏。

    小葉子心中咯噔一下,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覺得心底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也辨不出,只是靜靜的看着屋內發生的一切。

    只聽珊璞抱住楊一釗垂淚道:“我做夢都想有這麼一天。”

    楊一釗倒是沒有回抱,左手垂在身邊,右手輕輕摸着珊璞的頭髮,只溫和的任珊璞伏在他身上哭泣。等她哭得夠了,才輕輕掙脫了她的擁抱,溫言道:“這是我家,在這住的都不是外人,你只放心休息。等你完全恢復了,我再來看你。”

    他起身要走,剛一背過身去,就聽珊璞自他背後幽幽道:“你……爲什麼不問我?”

    楊一釗凝住腳步,側首一笑:“我寧願忘了你是誰。”

    珊璞抽噎一聲,走近楊一釗從背後緊緊抱住他,哀傷道:“老天爲什麼這麼殘忍,爲什麼讓我生在燕金,爲什麼不能和你生在同一個國度?”

    楊一釗低下頭凝視着珊璞的臉,伸手爲她擦去眼淚,復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想過,如果我問你關於燕金帝國的事情,你會不會回答我。可是我不想問。我寧願你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開開心心的活着,這比什麼都重要,你明白麼?”

    珊璞被他凝視,更控制不住情緒,傷感道:“我願意做這樣的女孩,即使只能在這一刻。”

    她又撲進了他懷裏,貪戀着這一刻的美好。

    楊一釗沒有迴應她的擁抱,語氣之中不經意染上了些許無奈:“……我是一個定不下來的浪子,你太單純了,喜歡我會很辛苦,你會受不了的。”

    珊璞搖頭哭道:“好事壞事我都認了。我喜歡你,我願意跟着你,你做什麼我也願意。”

    楊一釗嘴角一動,長嘆了一口氣,輕輕住了這個抽泣的女孩,嘆道:“傻不傻?”

    窗外,小葉子背對着雲煥站在窗櫺之前,沉默如石像。

    她越沉默,他就越緊張,越摸不透這女人到底是在想什麼。

    趁她不注意,他藉着身高,偷偷湊身過去,想看看她的臉色。

    他本以爲,爲了達成目的,在他流浪奮鬥的二十餘年中,早已練就了木石心腸。可當他看到她眼中的委屈之時,在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些許愧疚。不過愧疚歸愧疚,爲了做事,他還是要把初衷貫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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