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懸崖邊,一雙手將那塊布條緊緊地抱在身前,眼淚順着面頰滴落而下,砸在土地上。
哀慟的哭聲在半空之中盤桓,驚得四周的鳥兒飛身而起。
雲彤哭了良久,眼前都是一片黑色。
她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全身上下的血液都順着腦海一路往上,哭到最後更是哽咽無聲,只有些許粗氣從喉嚨之中噴涌而出。
許久之後,雲彤的身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姑娘,你沒事吧?”是那男孩子的聲音。
他衣衫有些地方已經被劃開了口子,那張嫩白的面頰之上帶着些許怯生生的羞澀。
他瞧了兩眼雲彤手中的布條,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可是有你的摯友親人死在這裏了嗎?”
雲彤一愣,淚水順着面頰落下。
那男孩子見狀,有些慌張。
他只有十一二歲,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尚且不明白。
慌亂之間,那孩子擡起手,拉住衣袖的一角,盡力找出衣袖上乾淨的地方,往雲彤過的面頰上送去。
那手尚未觸碰到雲彤的面頰,便被一人一把拉住。
男孩驚慌失措地別過頭,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一手狠狠地鉗住男孩的手,另外一隻手已經順勢將雲彤拉了起來。
看清楚來人之後,雲彤顯示一愣,隨即便撲在他身上,高聲道,“俞滄闌,你混蛋!我還以爲你死了!”
雲彤才撲進俞滄闌的懷中,卻嗅到他身上傳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雲彤不由一怔,忙直起身子,握住俞滄闌的手腕,上下打量,“你受傷了?”
俞滄闌沒有答話,凝視着男孩的雙目,冷聲道,“你是誰?”
男孩被他冰冷的目光嚇得打了一個小小的寒戰。
他縮着身子,雙手背在身後,驚慌失措地望着俞滄瀾,上下打量一圈,撇着嘴,差一點便要哭出來。
許久之後,那男孩才穩住了情緒,小心翼翼地凝視着俞滄闌,雙手搭在身前,微微躬身行禮,低聲道,“小生蘇柏庭,乃是遊生,正要進京,不成想,卻在路上遇到這等事情。”
“蘇柏庭?”
雲彤聞言,雙瞳猛然收緊,詫異地盯着男孩。
蘇柏庭縮着身子,膽怯地點了點頭。
俞滄闌眼瞧着這麼大的孩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歹人,這才放鬆了警惕。
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將身體之中的濁氣全部排出,這才鬆開蘇柏庭。
“你們認識?”
不等雲彤答話,蘇柏庭已經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指了指雲彤,低聲道,“這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俞滄闌不解地瞥了雲彤一眼。
“說來話長,你受傷了嗎?快讓我瞧一瞧。”
說着,雲彤擡手便想要將俞滄闌身上的外衣脫了。
蘇柏庭見狀,忙捂住雙眼,轉過身,做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這位姑娘,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姑娘怎麼好對一個男子如此手腳相加?簡直是失禮。”
雲彤和俞滄闌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可如若成日裏聽着,多多少少都會覺得這孩子有些迂腐。
俞滄闌不再多言,無奈地搖搖頭,便攬着雲彤的肩膀往竹林之中而去。
蘇柏庭見狀,也是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原來,俞滄闌帶着人一路追着那山匪頭子到了塔樓之下,這裏的山匪依仗着對地勢熟悉,一個個皆是寧死不降。
俞滄闌帶着人將他們追到了這片竹林之中,雙方開展了一場血戰。不少人都跌落懸崖,俞滄闌衣服上的布料想必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
俞滄闌吩咐人收拾了戰場,將其他山匪收押,便預備回京覆命。
直到這個時候,兩人才發覺,蘇柏庭這孩子竟然一直怯生生地跟在二人身後。
瞧見二人望向自己,蘇柏庭立即別過頭,腳尖在地上劃拉了兩下,假裝自己根本未曾看向二人。
雲彤想起蘇柏庭之後會在朝堂上名聲大噪,此時倒也是一個好機會。
想着,雲彤快步上前,立在蘇柏庭面前,低聲道,“蘇柏庭,你要進京嗎?”
蘇柏庭低着頭,露出些許害羞難爲的神色,輕輕咳嗽兩聲,“吾本是遊生,要前往京城。”
雲彤最是受不了他如此說話,長嘆一口氣,“那你同我們一道進京吧。”
蘇柏庭聞言,詫異地擡起頭,滿面歡喜之色,“可以嗎?”
雲彤不由搖搖頭,到底還是個孩子,行事依舊是那副天真模樣。
雲彤不再多言,只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便對蘇柏庭微微擺擺手。
蘇柏庭快步跟了上去。
俞滄闌吩咐完回京的注意事項,一個回頭,卻見雲彤引着蘇柏庭走了過來。
他蹙着雙目,面露不悅。
雲彤將蘇柏庭引到俞滄闌面前,望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蘇柏庭,“將軍,他是進京的遊生,帶着他一道回去吧。”
俞滄闌聞言,露出幾分不滿之色,卻沒有多言,只是點了點頭,喚來夜影,“帶着這小孩一道回京,他和你共乘。”
說完,俞滄闌也不等蘇柏庭答話,便拉着雲彤快步走開,只留下夜影和蘇柏庭面面相覷,兩人皆是一臉迷茫之色。
雲彤察覺俞滄闌面色不佳,心情不悅,也不敢多言,只由着他將自己扯到了馬上。
俞滄闌幾乎是將自己扔到了馬背之上,隨即他也翻身上馬,從雲彤身後緊緊抱住她,夾住馬肚子,便飛速往前而去。
他動作敏捷迅速,始終一言不發,將心中所有的怒氣全部都發泄在馬背之上。
回京的路上,俞滄闌皆是一言不發,除了一些必要的溝通之外,他幾乎未曾與雲彤多言。
待到回京之後,俞滄闌也是直接將雲彤送回了太平別院。
他纔要出府進宮,雲彤卻急切上前,攔住俞滄闌的去路,“將軍,那孩子呢?”
俞滄闌不滿地盯着雲彤,“你對那孩子很上心嗎?”
雲彤一愣,帶着些許詫異,“將軍不會是連一個孩子的醋都喫吧?”
俞滄闌哼了一聲,轉過頭,“他被夜影帶回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