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當許仙遇上蘇妲己 >第四十三章 何處飛白挑夜空
    庴伯柔聲道:“吃了這藥,您靠會兒,興許能睡會兒!”

    夫子躺下道:“這時辰了!還睡什麼!”

    庴伯給夫子扯了扯錦被,忍着笑道:“您若是按時在飯後吃了藥,正好歇箇中覺!明日按時喫吧!”

    夫子無奈點了頭,嘆了口氣,輕聲道:“那天…都燒了吧?”

    庴伯一愣,想了幾息,才明白過來,急忙道:“都燒了!您放心!”

    “這是最後那點了…”

    “是啊!某知道您捨不得,留了這麼許久…某跟您一樣,也捨不得…”

    “燒了…就燒了吧…某隻是沒想到…那孩子還真跟去了…”

    庴伯心裏一跳,那天的情形就浮現了起來,庴伯一直覺着自己是不是漏了什麼,就在那個許郎君端着火盆過來之後,庴伯忙着燒那些東西,都沒有仔細看!

    以往庴伯會細細數一遍,再一份一份的燒,心裏踏踏實實的!

    可這一次,明明是最後一次了,偏偏來了個許郎君,驚得自己,急急忙忙的燒…如今一想起來,心裏仍舊有些忐忑!

    卻不敢跟夫子說,這本就是夫子的心病,可不敢再跟他提!

    “他拿火盆給你…看到了沒?”

    “煙子薰的厲害…許郎君拿了火盆給我…某接過,就往另一邊去了,他沒跟來!”

    這話夫子問了好幾次了,顯然是不放心!

    庴伯緊緊閉着嘴,他知道這時候,多一句都多…

    夫子點了點頭,輕輕閉上了眼睛…

    許宣手持茶筅,在茶盞中輕輕旋轉擊打着茶湯,在注過七次水之後,茶湯漸呈淡淡的乳白色。

    “不錯!不錯!這就差不多了!”章先生輕搖摺扇,微笑頷首道。

    終於成了一次!許宣滿懷欣喜,看着自己點出來的茶湯!

    章先生本是借住在西湖南岸的淨慈寺,爲了就許宣的方便,總是與他約在城裏的這間茶肆見面。

    每次見面,不是談論詩稿,就是讀書習字,間或章先生還教了他點茶,如何品評茶葉茶湯茶盞…

    自小在市井中長大的許宣,哪裏見識過這些,頓時眼花繚亂,心裏熱騰騰起來!

    見自己點茶成了,急忙取出小茶盞,斟了茶,又注了少許水…

    “多摻些水!某可不喜歡那苦味兒!”章先生忽的道!

    許仙驚異望着章先生,他一直以爲章先生是爲了陪着他,纔多注水,自己委實不習慣茶膏子的味道,太苦!

    “噗呲!”章先生笑道:“你不會以爲某喜歡喝它吧?哈哈哈!”

    一時間,不僅章先生笑了起來,一旁的管事也笑了起來道:“這可要怪先生!您喜歡點茶,許郎君自然以爲,先生喜歡喝這茶膏子!”

    許宣懵了,不喜歡喝它!爲何還要點它?

    章先生微微收了笑容,溫和道:“這該如何同你說呢!某就是喜歡點茶,卻不喜歡喝這茶膏子!太苦了!點一次,要摻水喝半天,倒了又不合適…”說着,章先生臉色略暗,放低了聲音道:“某才學點茶那時候,也是個奢侈浪費的,點了不喜歡喫,就倒掉!那個教某點茶之人,很是斥責某,說不可浪費!某沒法子,只好多注水,就着茶點點喫下去!”

    許宣不由暗自笑道,章先生年幼時,也是個聽話的乖學生!不知他的夫子是哪位?

    章先生擡頭看了看許宣,笑着開心道:“如今你陪着某喝,某能少喝些,多點幾次,正正好!”

    許宣有些明白,這位章先生還真是位性情中人!

    卻又不明白,這個點茶點了不喝,只爲點茶?

    許宣不由細細想了,點茶的每一步,一步一步,一環一環,漸漸品出些滋味來,卻又不知如何說…

    章先生輕輕笑道:“嗯!不急!你慢慢想,箇中滋味…確實不足爲外人道也!你如今也算入門了,正是似懂非懂的時候,慢慢來!”

    許宣微赦,含笑點頭應是。

    “你謄寫的稿子呢?某看看,還是用飛白麼?你還真是喜歡飛白!這倒是合了某的喜好,某也喜歡飛白!只是某寫的不好…”章先生吃了口茶,擱下茶盞。

    許宣急忙自包袱裏拿出稿紙,展開給章先生看,隨口應道:“原先跟着夫子寫顏體,夫子說顏體端正,用來練骨架子最好!前幾日,偶爾看了夫子以前寫的飛白,委實喜歡,就忍不住跟着練了…”

    許宣話還沒完,卻見章先生猛地擡頭,望着他道:“夫子何時開始寫飛白了?”

    許宣被問得一愣,思忖道:“某也一直以爲,夫子就是喜歡顏體呢!哪知無意間,見了夫子年輕時的手稿,竟是一手漂亮的不得了的飛白…”

    章先生只覺渾身的血都凝住了,他竭力才穩住自己,垂下袖子,籠住了微微打顫的手,屏了幾息,才緩緩道:“夫子年輕時…寫飛白啊…”

    許宣看着自己的稿子,興奮道:“是啊!那叫一個俊秀飄逸!某學不來…”

    忽的發覺章先生沒了聲音,轉頭看去,卻見章先生臉色蒼白,目光怔怔,出神望着窗外夜空…

    “先生?”許宣也往外頭望去,什麼也沒有啊?

    一旁伺候茶水的管事發覺了,喚道:“先生,許郎君帶了稿子來,您不看看?”

    “哦!”章先生這才醒神,急忙側身,伸手拭了拭眼角,嘆道:“漢文不知,某年少時,有位相知甚深的摯友,也寫的一手俊逸的飛白…”

    “對不住!是許某唐突了!”許宣急忙道歉,這位章先生甚是重情義!

    “哪裏!哪裏!與漢文無干!某就來看看漢文的飛白,寫的如何!”章先生收斂起思緒,笑着展開許宣的稿子,接着輕聲道:“許多年,沒見有人喜歡寫飛白了,某甚是高興!”

    “這個‘夜’字不錯,最後一捺有些意思了,這個差點,你猶豫了,看得出頓了頓,這一頓意就斷了,可惜了!‘意在筆前,然後作字’筆斷意需連…”

    章先生逐一點撥,許宣一時明白,一時不解,不禁恐慌。

    章先生卻笑道:“你纔開始練,一時間難以明悟,實屬常理!這個是需得時間,練夠了,功到自然成!倒也不急!今日先這樣,你且練着,日後某在與您看看!”

    合上稿子,交於許宣,好生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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