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深吸口氣:“你想聊什麼?”

    顧笙笙翻個身轉向沈妄,道:“那天沈佳萱跟我說,你……“

    “虐殺小動物?殺了我養的狗?還是說我推懷孕的柳萍下樓,還差點殺了沈霆琛?”沈妄每說一句,嗓音就冷下一點,到最後,臥室裏的暖氣好似都結了冰。

    這的確是原主所知的內容。

    可聽着沈妄的語調,顧笙笙心裏好似被一隻手狠狠擰了一把,又酸又澀。

    沈妄就躺在她身邊,可在說完這些話後,她感到兩人之間又隔開了一度冰牆。她氣鼓鼓貼近沈妄:“我不信!沈佳萱說你的那些壞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這幾日噩夢,顧笙笙也常常夢見原主的經歷與人生。她隱約覺得,這本書是從沈霆琛與顧雲煙的視角書寫的,關於沈妄這個大反派的描寫,未必是真相。

    顧笙笙抓着沈妄的袖子,小聲強調:“我跟你纔是一夥的。”

    我跟你纔是一夥的。活像幼兒園小朋友分享糖果,手拉手說出這句話,透着稚拙的親暱之意。雖然從幼兒園到小學,沈妄都沒有過朋友。

    沈妄緊繃的身體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隨口道:“那你想問什麼?”

    顧笙笙察覺到沈妄態度的鬆動,便大膽發問:“你以前真的養過小狗?”

    “嗯。”

    “那是什麼樣的小狗?”顧笙笙想象不出,沈妄這樣冷冰冰又矜貴的人,會養什麼樣的小狗。

    “忘了。”沈妄語氣又冷了。

    一句話把天聊死了。

    顧笙笙還能繼續往下接:“我以前養過一隻貓。”

    她等了一會兒,嗔怪道:“你這個人真是不會聊天。你怎麼不問它是什麼顏色呀?”

    “……嗯?”沈妄發出一個音節。

    顧笙笙挺高興地道:“是黑色的。它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貓了,皮毛像緞子一樣發光,眼睛是金黃的琥珀色。耳朵尖尖的,肉墊還是粉色呢,可惜不讓摸。我趁它喫飯的時候偷偷摸過一把,它把我手撓了。哎,我以爲會留疤,偷偷哭了好久呢。”

    沈妄道:“你養的貓還撓你?”

    顧笙笙立刻就不好意思了,坦白道:“哦,其實它是自己跑來的,喫完飯就走。”

    沈妄沒吭聲,顧笙笙以爲他在嘲笑自己,忙強調道:“可它每一次來,都會叼一朵花放在我的窗戶下呢。很浪漫吧?其實它是很喜歡我的!”

    沈妄眼前浮現出一隻尖耳朵,金黃眼的黑貓。軟款春光裏,它從枝頭叼一朵最鮮豔飽滿的花兒,輕巧地躍過屋脊,放在少女的窗臺下。

    沈妄一語道破:“那是它的飯錢。”

    “哎?!”顧笙笙下意識反駁,“不可能!它……它……”

    顧笙笙回想往事,那隻黑貓每回放下花後,就端坐在窗臺,等着顧笙笙樂顛顛送上美食。那驕傲姿態,喫完就走的瀟灑……還是沈妄比她更懂貓。

    顧笙笙滿懷柔情被一盆冷水澆得稀碎,咕咕噥噥閉上眼:“沒良心的貓,活該以後喫不到我做的飯菜了……”

    沈妄等了一會兒,開口道:“然後呢?”

    回答他的是,顧笙笙香甜綿長的呼吸聲。

    沈妄:“……”

    也許是聊天耗精神,顧笙笙這一覺睡得分外香甜,困擾她的噩夢也消散無蹤。第二天醒來時,顧笙笙發現自己又出了一身黑灰汗水。

    她急急忙忙衝進浴室,用力洗了把臉。鏡子裏的人杏眸如水,膚若凝脂,脣是春日裏最鮮嫩的一片桃花瓣。顧笙笙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小巧的鼻子與心形下頜,驚喜得笑出聲來。

    她的容貌回來了!

    嘩啦啦熱水沖刷肌膚,身體裏的濁氣浮於肌理,灰黑色污物被沖刷乾淨,露出肌膚的無暇底色。顧笙笙把自己洗得香噴噴,溼着發,穿着睡裙走出浴室。

    她神清體輕,心情分外雀躍。望見天鵝絨窗簾縫隙裏透出一點陽光,走上去刷地拉開了窗簾。

    窗外碧空如洗,陽光明朗,樹葉尖垂墜着珍珠般的水滴。顧笙笙推開窗,迎着陽光伸了個小小的懶腰。李嫂正好挎着菜籃子進門,她笑吟吟招手:“李嫂早安!”

    “夫人早!”李嫂樂呵呵跟她招手。

    “吵死了。”牀上的男人動了一下,嗓音帶着晨起特有的低啞磁性,擰着眉一臉不耐煩。

    顧笙笙輕快道:“沈妄早安!”

    “閉嘴。”沈妄一夜好眠,語氣並不是很兇。

    忽然,他臉上肌膚微燙,有酥酥麻麻的刺痛感。等草木香的風拂起額發,他才反應過來,那是陽光照射在臉上的感覺。

    沈妄擰眉,浮現出怒氣:“誰準你開窗?”

    甜嫩嗓音立刻響起:“今天難得出太陽,我想讓你也曬曬太陽嘛。屋子的窗戶總關得緊緊的,對你的身體沒好處。”

    沈妄臉色陰鬱。女人就是不能慣,纔給了她一分好顏色,她就開始順竿子往上爬,又開始撒嬌撒癡了。

    顧笙笙頂着他的寒氣,刷刷拉開剩下的幾面窗簾和窗戶。顧笙笙的臥室很大,三面都有窗。新鮮的風從四面八方涌來,陽光是緩慢流瀉的金沙,將臥室裏沉鬱的藥味驅散。

    沈妄不由自主地轉向窗戶,那金沙就融融地撫摸着他的臉頰,好似毛茸茸小奶狗的皮毛,發出一股暖烘烘的奶香味。

    不對,那是顧笙笙的香。隱約的薔薇香混雜一點淡淡的奶味兒。

    牀墊陷下去,顧笙笙跪在沈妄身側,半伏下去抱住沈妄時,這些香氣就從她溼漉漉的髮梢,手腕和頸窩處,霧氣般浮現。

    “沈妄,抱住我呀。”顧笙笙嬌聲嫩嗓,透出一點兒喘,一團溫軟偎入懷中。

    沈妄的呼吸窒了一瞬,捏住顧笙笙的後頸:“鬆開。”

    顧笙笙一扭頭就躲開了:“怎麼了?”

    男人線條銳利流暢的下頜緊繃,顯而易見地又不高興了。可剛剛抱住他時,他體內的炎陽靈流並沒有躁動,只是隱隱滾燙,運轉飛快。

    顧笙笙不解地看着他:“怎麼了?不想起牀去洗手間嗎?那你想不想喝水?”

    沈妄面無表情:“不想,我要再睡一會。被子蓋上。”

    沈妄惜字如金,可這女人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反應慢吞吞,總是要人把話說得清清楚楚纔行。

    “好哦。”顧笙笙果然挪開了,拉起被她壓住的被子,蓋在沈妄身上。

    沈妄才鬆口氣,一團溫軟也鑽進了被子裏,貓兒一樣窩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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