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瑤“頹然”地坐回之前墊着刺繡錦緞坐墊上,低着頭,又委屈又羞愧的模樣,實際是在暗暗思索下一步怎麼搞。
太子見陸雲瑤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失笑道,“委屈了?”
“哼。”陸雲瑤沒回話,只在鼻子裏擠出一聲。
太子道,“本宮和你賠個不是?”
“哼。”晾着。
這是太子從記事以來第一次被晾着,非但不生氣,反倒是覺得好笑,“你知道本宮的身份嗎?”
陸雲瑤這才勉強擡起頭,一雙晶瑩大眼裏滿是淚花,“如果不知道,早就和您拼命了,還能老實坐着和您說話?”
小姑娘平日裏脆生生的聲音帶着明顯哭腔,鼻音也重,明明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到不肯讓其流下。
太子見多了溫柔的女子默默流淚,卻第一次看見這般倔強的,只覺新奇又惹人憐惜。
“本宮不是給你賠不是了嗎?你還想怎樣?”
“還要銀子。”
“……”
陸雲瑤坐直了身子,伸手瞬間擦掉馬上要流下的眼淚,瞪着一雙圓圓的大眼,“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官府和捕快做什麼?您是太子您厲害,我惹不起您,但我咽不下那口氣,我明明一片好心卻被冤枉,沒有一萬兩銀子,這事兒沒完!”
一萬兩,真的不算多。
陸雲瑤爲什麼沒獅子大開口?因爲還有後續騷操作呢,不能因爲一時貪慾破壞後面的正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不過想來,一萬兩銀子也不少了。
如果一萬兩銀子被不疼不癢的冤枉一次的話,她願意早中晚冤枉三次按頓來,晚上如果有興致,還可以加一次宵夜冤枉。
太子笑着點頭,“好,一萬兩,換你破涕爲笑。”
陸雲瑤眨了眨晶晶亮的眼,“好,銀子呢?”
“本宮並未帶在身上,不過你放心,本宮不會欠賬不還。”
“哦,”陸雲瑤點點頭,“我也一向信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等太子殿下給我銀子,我立刻笑給太子殿下看,放心,我也不會欠賬不還。”
最後,陸雲瑤沒笑,依舊繃着張小臉,倒是太子笑了起來。
陸雲瑤皺了皺眉,“您別笑得這麼歡,笑了,我也不給您銀子。”心中暗罵——你這是賣笑?再給你爺笑笑。
心裏罵得多惡毒,臉上就表現得多軟萌。
太子根本控制不住,笑着搖頭,“你呀你呀,本宮還第一次碰見你這種女子,你從前就是這樣嗎?”
“不是,從前我不貪財,我只想老老實實的嫁人、安安穩穩的生活,誰知道我現在淪落到這幅田地?所以也只能攢錢防老了。”陸雲瑤一本正經的回答。
太子又笑了好一會,才勉強冷靜下來,“本宮不是問你從前是否貪財,是問你從前就這麼風趣嗎?”
“風趣?我哪裏風趣了?合着,太子殿下以爲我在說段子?我被您冤枉一通,把田貴妃都得罪了,我還在說段子?”陸雲瑤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經道。
然而從前見過一些丑角都不想笑,只看着這個無辜的小姑娘想笑,連他自己都想不通。
陸雲瑤嘆了口氣,頹然地趴在面前的石桌上,毫無形象可言,“太子殿下您想笑就笑吧,憋着太累,我知道我陸雲瑤腦子笨嘴巴蠢讀的書也少,說的話搬不上臺面,所以您嘲笑我,是我的問題與您無關。”
太子收斂了笑容,“別妄自菲薄,本宮倒認爲你說話樸實可愛,比那些虛頭巴腦的人好多了。”
“真的?”陸雲瑤故作驚訝地擡起頭。
太子微笑,目光誠懇,“真的。”
陸雲瑤這才滿意地坐起身,“沒辦法,我這人實在,不會說謊。”
太子笑着點頭,“好,我們說些正事把。”
陸雲瑤也收斂了裝瘋賣傻的嬉笑,“是。”
“今日之事說到底是本宮的失誤,但田貴妃最是善妒記仇,這樑子,田貴妃怕是和你結定了。”太子嚴肅道。
雖然陸雲瑤不知道田貴妃到底什麼脾氣,但看三公主便可見一斑,人都說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鏡子,絕對是個真理,一對人品好、安分守己的夫妻,是養不出作惡多端的壞人;相反,一對不學無術、遊手好閒的父母也很難養出好孩子。
就三公主那麼跋扈不講理,田貴妃也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想着,陸雲瑤歪着頭,故作天真,“善妒記仇?田貴妃聽起來不像是好人啊,那她權力大嗎?地位高嗎?”
太子依舊嚴肅,緩緩點了下頭,“大。”
“什麼?”陸雲瑤驚得睜大眼睛,“田貴妃不是貴妃嗎?別人說她權力大就罷了,太子殿下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怎麼也說她權力大?”
太子輕輕嘆息,輕的幾不可聞,俊美的面容依舊繃得很緊,“如果說父皇對母后是敬重的話,那對田貴妃便是……寵愛。”
陸雲瑤驚得睜大雙眼,聲音也微微顫抖,“也就是說,田貴妃和皇后娘娘在宮中地位和權勢不相上下?”
“……”太子周身僵硬,薄脣抿得很緊。
如果面前換一個人,他定讓對方永遠後悔今日所說的話,但卻又知曉陸雲瑤年幼單純、口無遮攔,“是。”
太子不是善人,但對這陸雲瑤卻下不了狠心,很是詭異。
只見小姑娘瞬間又趴在了桌子上,臉掩在雙臂之間,“完了完了完了,我以爲抱住皇后娘娘大腿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誰知道還有個田貴妃?我怎麼這麼倒黴呢,先被楚王盯上,又招惹田貴妃,難不成天下的惡人都要被我碰上嗎?我上輩子是挖了誰家的祖墳嗎?我錯了行嗎,老天爺快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太子又開始笑,明明是一件悲傷的事,但從陸雲瑤的嘴裏說出來,只會令人發笑。
太子鄭重道,“放心,本宮會護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