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歐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間的,他雖然被嬰兒嚇丟了魂,卻知道那不過是一種罕見的疾病罷了。他不信鬼神,更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是個妖怪。

    他之所以會轉身離開,是因爲他不願去面對。他沒有勇氣去撫養那個孩子,他不敢想象那孩子長大以後會遭受世人怎樣的眼光。

    他默默地站在走廊中,望着外面陰沉的天空良久,終於鼓起了勇氣往回走去。

    那是一條生命,是他的血脈,不管世人如何議論,他都做不到不去管他。

    他打定了主意要獨自一人帶着那孩子歸隱山野。

    院子裏的丫鬟還未找回魂來,弋歐寧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徑自進了房間。卻不想,一眼便看到了滿地的鮮血,以及,那已沒了呼吸的孩子。

    他倒退了幾步,靠在門框上忘了呼吸。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曲青芙本是雙眼無神地躺在牀上,聽到動靜後轉頭便看見了去而復返的弋歐寧。那一刻,她原本已經死寂的心又活了過來。

    只見她興奮地坐起身來,擡手挽起額前的碎髮,努力想呈現出最好的一面。卻不想那指尖上未乾的血漬全部沾染到了臉上。她立馬驚慌失措地扯起衣袖擦着,似乎只要擦乾了那些血跡她便能掩蓋一切的罪證。

    “相公,這孩子是個妖怪,我們不要他了,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的。”她努力地勸說着,期冀弋歐寧還會再給她一次機會。

    弋歐寧回過神來,幾步便衝上前去,一巴掌甩在曲青芙滿是鮮血的臉上:“他不是妖,你纔是。你就是個惡魔!”他不敢相信她一個剛生產完的女人竟會有力氣去殺人,他更不敢相信她惡毒到會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他不敢想象眼前的女人已經狠毒到了何種地步。

    曲青芙喫痛的捂着臉,嘴角溢出絲鮮血。一雙眼睛裏充滿了血絲。只見她惡狠狠地瞪着弋歐寧:“你不是走了嗎?你不是害怕這個妖怪嗎?我替你解決了他,我有什麼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卻到頭來竟生出個妖怪。她爲他殺了那妖怪,而他卻還要反過來怪她。她當真是做什麼都不對的。

    弋歐寧望着那血紅的眼眶說不出話來,他這才發現這孩子的死他也有責任。眼前的女子因愛成魔,而他則是助長她成魔的幕後推手。當初若不是他想要利用曲青芙去氣九歌,或許一切都不會如此了。他給了她希望,又生生地毀了那希望,其實,他纔是最惡毒的那個人!

    想到這,他自嘲一笑,落魄地轉身出了房門。外面陰沉沉的天氣壓地人喘不過氣來,他終於再忍不住,抱着頭在臺階上痛哭起來。

    當初月兒想要挽回他的時候,他怎麼就忍心將她推開呢?都說自作孽不可活,他現在是真的不願意活了。

    一聲驚雷劃過,屋外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的雨花打溼了弋歐寧的褲腿。他擡頭靜靜地望着那天井內如珠簾般的大雨,一雙眸子聚不到焦。

    他失去了月兒,如今那孩子也沒了,他在這世上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不若,便真的尋死吧。他已對這世界不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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