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圍在院子裏,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地團團轉。
南宮雨終於從昏迷中醒來,皇宮中最有經驗的御醫全都被聚集在了月竹園裏。只要孩子一出生,他們立馬進去以防萬一。
屋子裏的九歌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可奈何那肚子裏的孩子仍舊是連半個頭都沒有出來。幾個產婆也是全都圍在牀前,拿捏不定主意。
“這孩子生地太突然,郡主的盆骨還未張開,他出不來啊。”
“可是如今羊水已破,若是再生不出來的話,不說那孩子保不了,可能就連郡主也會有危險啊。”
“那要怎麼辦呢?”
“不然,用催生藥吧,至少能保住郡主一條命。”
隱隱約約聽見幾個產婆的對話,九歌意識到這孩子可能不保。她如今身中蠱毒,不知還能活多久。她死了沒有關係,這個孩子一定要活!
終於,她養夠了力氣坐起身來。
“你們······快……快將我梳妝檯上的匕首拿來。”
“郡主要那匕首做什麼?”
“我讓你們拿,你們就拿!”
意識到九歌可能是想剖腹取子,一羣產婆趕忙下跪:“郡主萬萬不可,那樣你會有生命危險的。陛下已經說過,決不能讓你有事。”
“命是我的,與他無關。我讓你們保孩子。”
“郡主不可!”一羣人跪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敢去拿那匕首。
九歌肚子的陣痛越來越兇,她怕胎盤落後,孩子會絕氧而亡。
“一羣廢物!”
她咬緊了牙關翻身下牀,卻被那些產婆又拉回了牀上。
“催生藥就快好了,麻煩郡主再忍忍。”
“等?你們想讓本郡主生個死胎嗎?你們想殺了本郡主的孩子嗎?”
“可若是剖腹,郡主你會性命不保啊。”
九歌不願再跟她們多扯,匯聚了全身的力氣,一掌便推開了衆人。她使了內力,那些人一時半會兒是爬不起來了。
只見她託着肚子,一點一點地向梳妝檯挪動着,雙腳走過的地方,是一條長長的血跡。終於,她伸手夠到了那鑲嵌着雞血石的匕首,咬緊了牙關便向肚子劃去。
她明明記得自己沒有學過醫,卻不知爲何,腦子裏似乎很清楚該往何處下刀。她知道怎樣纔不會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咬牙強忍着劇烈的疼痛,她沒有血色的嘴脣不停地顫抖着。匕首劃過的地方已經痛地麻木,她扔下匕首便硬生生地從肚子裏掏出了那孩子。
“哇······”嬰兒的啼哭響徹雲霄,終於劃破了籠罩在這月竹園的恐懼。
一羣產婆望着那渾身是血的九歌忘了呼吸。到底是如何烈性的女子纔會如此堅強?
院子裏的衆人在聽到嬰兒的哭聲後皆喜極而泣,南宮雨又一次光榮地昏了過去。
“快快快,別管皇兄了,快去看看月姐姐如何了。”見那羣御醫作勢要扶起地上的南宮雨,南宮雅趕忙拉起他們就往九歌的房間跑去。
此時的九歌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她眼睛一閉,舉着孩子的手便直直下垂。
一個產婆見狀,趕忙忍着傷痛撲身上前接住了那孩子。
就在這時,南宮雅也帶着衆人推開了房門。
“月姐姐!”她本是想祝賀九歌喜得貴子,卻不想竟發現她正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看着九歌肚子上血淋淋的傷口,她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
“公主!”一羣御醫趕忙接住南宮雅,古越被堵在門口看不清情況。這南宮雅好端端的怎麼會昏迷?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古越越想越心驚,趕忙一掌推開衆人衝進了房間。
“月兒!”看着地上氣息微弱的九歌,他發了瘋般地衝上前去將她抱起。“你們眼瞎了嗎?還不快來救人!若是月兒有事,我要你們全都陪葬!”
一羣御醫聞言,渾身一顫。這古將軍說話可從不食言。他們趕忙扔了昏迷中的南宮雅,以光速向九歌飛奔過去。
“還請將軍將郡主放回牀上。”
“快快快,快兌止血散。”
“快把還魂丹拿來給郡主服下。”
“快拿針線來縫合傷口。”
······
御醫們手忙腳亂,七嘴八舌,也不知到底是誰在吩咐誰。
院子裏的人,除了吐羅門罕、上官墨和祁陵遊,其他人一進九歌的門就被她那副慘相嚇昏。無奈他們只能一個一個地將那些人扶回了房間。
產婆們爲嬰兒洗淨了身體,這才發現那孩子渾身的皮膚竟無比白皙細嫩。她們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切,聽着那嘹亮的哭聲,只覺得這孩子不簡單。
上官墨小心翼翼地接過產婆手中的孩子,望着那精緻的小臉,原本一個七尺男兒,竟在那一刻溫柔地如個聖母。
他伸手輕撫着孩子的臉蛋,卻不想竟被那孩子吮吸着手指。
“他爲什麼咬我?”
產婆見狀,立馬開口:“回王爺的話,小世子這是餓了。”
“餓了?快,快去找奶孃來。”
“是。”
古越坐在九歌身旁,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哭出了聲:“月兒,我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以爲終於可以永遠陪在她身邊,卻不想,天意竟如此弄人。
“你說過要與我成親,又怎可食言?那孩子對你到底有多重要,你竟爲了他而拋棄我們?上官月,你就這麼狠心嗎?”
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最終滴在九歌的身上與那鮮血融爲了一體。似乎感受到了古越的呼喚,九歌的手指動了兩下,輕觸在他的臉頰,似乎想安慰他不要傷心。
“月兒?”感受到九歌手指的觸動,古越激動地望着御醫:“她動了,她動了!”
“回將軍的話,郡主的脈搏很微弱。”
“你什麼意思?”
“臣等只能盡力而爲,除非找來璇璣子的傳人,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雲鷹他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在此之前,你們務必要保證月兒還活着。”
“是。”
······
沙沙作響的竹林中,莫依和莫愁正靜靜地望着前方燈火通明的月竹園。
“你剛剛爲什麼要設那結界?若是讓他們發現主子要做什麼就一定會阻止,事態也就不會發生到這地步了。”剛剛主子打倒產婆時那麼大的動靜,院子裏的人卻一點也沒發覺,這全都是因爲莫依設了結界。他不明白莫依爲什麼要這麼做。
面對莫愁的責怪,莫依只是波瀾不驚地開口:“我不能讓小主子有事。”
“爲了救小主子,你就要犧牲主子?”
“主子靈魂不滅,到時候就算這身體活不了,她還會另找寄主。”
“你說的倒是輕鬆,難不成你忘了這三千年來我們尋找主子是有多麼不易了?天界和魔族的人正虎視眈眈,難道你不知道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莫依聞言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與你說那麼多,總之我只需保小主子就好。”
“莫依!”望着轉身欲走的莫依,莫愁眼神一凜,一把將她攔了下來:“你告訴我,魅藍是不是來找過你?”
“是。”莫依見狀,知道莫愁必定是聽見了什麼風聲,她若說不是,只會引起莫愁的猜疑。
“那你告訴我,她找你幹什麼?”
“她說,涼月一直以來都隱藏在主子身邊。”
“你說什麼?她找到涼月了?”
莫依搖頭:“她只是猜測,並沒有找到涼月。”
“那她可有懷疑的人。”
“並沒有。”莫依撒了謊,一雙眼睛望着莫愁卻沒有任何的閃爍,“所以我讓她等待時機接近主子,暗中查出涼月下落。”
“接近主子?”莫愁冷冷一笑:“如今,她還上哪兒去接近主子?”
“你放心吧,那老鳳凰醫術不錯,是不會讓主子有事的。”
“你說的倒是輕鬆,他如今還在鷹樓,你要讓他如何救主子?”說完,他轉身欲往月竹園走去。
莫依見狀,心中一驚。趕忙開口阻止:“你想做什麼?”
“我絕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
“你忘了我們不能出手的?”
“不能出手?就算讓天界的人發現了又怎樣?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不能再等三千年了。”
“不,你錯了。我們不能出手不是因爲怕被天界發現。”
“那是因爲什麼?”
“這是主子的劫。若是神族的人插手了,那她歷劫便不能成功了。”
“劫?姐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瞞着我?”
“你對主子的心思不單純,我怕你會衝動,所以便沒告訴你。”
“你什麼意思?”
只見莫依嘆了口氣:“不止老鳳凰,就連小白龍也在主子身邊。還有妖尊和鬼卿。”
莫愁聞言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是說,那些人,都在主子身邊?”
“不錯。”
“哈哈……”莫愁苦澀一笑,“我辛辛苦苦爲她守這神族,那些人卻可以待在她身邊得到她的愛?”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千年來都像個傻瓜。辛辛苦苦的守護,竟都是爲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