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沒有雪山的人來接人,冷藍菲生怕以九歌的孱弱,獨自一人是到不了雪山的。從前夜婉舞說爲了不暴露雪山族人的隱居之地,所以她從不曾跟隨。如今,她是說什麼也是要隨行的。

    “主子,就讓屬下一起去吧!”

    “不必了。”九歌擺了擺手,瞬間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望着那原本孱弱的九歌突然變得精神飽滿,冷藍菲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莫不然,主子的病是裝的?

    她就說好端端的主子怎麼會突然病情加重,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了。可是主子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見冷藍菲一臉不解地望着自己,九歌只是輕輕一笑:“這段日子我需要閉關,所以纔會想出這麼個法子。”

    “閉關?”

    “不錯。我武功雖已至高,卻沒有丁點法力。對付凡人雖已足夠,但只怕那夜青黛會找些會巫術的人來對付我。所以我決定閉關修行。”

    “那主子何時出關?”冷藍菲對九歌的話不疑有他,畢竟人都是不斷地追求,主子的武功已登峯造極,便該向着那只有神仙才有的法術進發了。

    況且這世上不是沒有會巫術的人的,要知道鳳嶽可是神族的後代。那些人雖已隱匿,但保不齊夜青黛會想方設法找到他們並收爲己用。

    主子這是未雨綢繆。

    見冷藍菲輕易便相信了自己所言,九歌煞有其事地開口道:“我此次乃是初修,定當是突破了紅天星纔會出關。至於歷時多久,我也不太好說。在此期間,你們務必要守好公主府。”

    “主子放心,屬下定當竭盡所能。”

    ······

    離開了蓮英閣,九歌獨自一人踏上了征途。

    她用的是天行寶馬,僅是短短一月,便已入了尤國三城。

    住宿在臨安城內的一家客棧,待至夜深,她靜悄悄地飛出窗外,四處尋找着獵物。

    深夜的臨安城,只有那紅燈區中還傳來人語的喧鬧,所有的茶樓酒坊皆已打烊關門。她如魅影一般從一間間屋頂掠過,最終在望到那燈火如晝的妓院後站住了腳跟。

    聞着風中飄來的胭脂的香氣,她伸舍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卻並不着急動手。只見她彎身坐在屋頂的房梁,一雙幽黑的眸子望着那喧鬧的妓院,倒映着如星海般的燭光。

    她在等,在等一個最合適的獵物。一個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的獵物。

    雖已是晚春,可這夜裏的風中仍帶着一絲絲的寒氣,不過她卻沒有絲毫的感覺。她如今的身體,可比這寒氣要冰涼了許多。她只是靜靜地望着,悠悠的晃盪着雙腳,如同一個暗夜的精靈。

    一個醉漢被趕出了妓院,與一個打手模樣的男子推推搡搡。

    “媽媽,你就讓我進去吧。”

    “呸!”那被叫做媽媽的女人聞言鄙夷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也不瞧瞧你那德行,沒錢還想來我這天香院?你若是再不滾,小心媽媽我不客氣!”說完她便朝着那打手使了個眼色,打手會意,立馬便又是對着那醉漢一陣拳打腳踢。

    妓院的門口,熙熙攘攘地來往着各色人物。那醉漢只是眼巴巴地坐在門口,卻也不敢再往裏衝。

    很快,一位穿着滿是補丁的粗布短衫的婦女小跑到了醉漢身前,本是伸手要將他扶走,卻不想竟被那醉漢一腳蹬了肚子,瞬間便躺在地上哀嚎不斷。

    這一腳,怕是不輕。

    “相公啊,你便跟我回去吧。咱們家已經沒錢供你來這兒了。”

    “沒錢?”那醉漢歪歪倒倒地來至婦女跟前,一把揪上她的衣領惡狠狠道:“你今日洗衣服掙的錢呢?快拿出來!”

    那婦女聞言立馬警惕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小心翼翼地護着那藏錢的衣袖。

    她一洗完衣服便已是夜幕,領了工錢回到家卻只見到那不足三歲的兒子。當她慌忙地檢查了自己藏錢的地方,才發現那裏已經空無一物。

    來不及放下剛領的工錢,她便急匆匆的來到了這裏。兒子已經好久沒喫過一頓飽飯了,這錢無論如何也得保住。

    “我沒錢!”

    “沒錢?”知道妻子是撒了謊,那醉漢二話不說便扯開了她的衣服徑自翻找了起來。

    “相公,我真的沒錢啊!”

    不管那婦女如何苦苦哀求,不管這是否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那醉漢就像瘋了一般地,竟將自己的妻子扒地只剩件肚兜。

    僅僅是爲了那洗衣服掙來的幾個銅板!

    來往的男子皆駐足觀望,這對於他們來說可是一出不要錢的好戲!

    那婦女自知已保護不了工錢,如今又被這麼多男人看着,瞬間便無地自容的抹着眼淚跑開了。

    她還能怎麼活下去?

    絕望的來到河邊,望着那滾滾東流的河水,她眼睛一閉,縱身一躍,想就此了結自己的性命。

    就在這時,她只覺得腰間突然多出一道力量,瞬間便將她從空中拉回了岸邊。她驚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人影,那人影被籠罩在黑衣之下,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個輪廓。

    “爲什麼要救我?”嫁了這樣一個畜生不如的相公,如今又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扒了衣服,她活着只能是笑柄。

    “你死了,你的兒子呢?”九歌本不願管此事,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善良的上官月。可是她卻聽到一旁兩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對話,才知道這女人家裏還有個不足三歲的兒子。

    無論怎麼樣,小孩兒都是無辜的。更何況她也是一個母親?這件事便絕不能袖手旁觀了。

    “兒子?”那女人猛然擡頭,她怎麼能忘了她還有一個兒子?她若是死了,小寶要怎麼辦?“可是如今,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就算她活着,只要有那個男人在一日,她也絕無可能將小寶健康養大。

    看着眼前悽悽哀哀的婦女,九歌生出一絲惻隱之心。反正她如今正需要人血不是嗎?那個醉漢是一個不錯的獵物。

    “你爲我做事,我保你平安。如何?”

    “爲你做事?”那女人詫異的望着九歌,她知道眼前的黑影一定不簡單。她如今已經走投無路,這黑影是她的救命恩人。倒不如一試,或許能保住性命?“可是我能做什麼?”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家庭婦女,一無所長,她能爲眼前的人做什麼?

    “我如今,正缺個使喚的丫頭。”其實九歌也不知道要讓她做什麼,她只是見不得那個不足三歲的孩子受苦罷了。“你若是願意,明早便去來喜客棧的門口等着。若是不願意,便拿着這銀兩帶着孩子遠走高飛。”

    說完,她縱身一躍,往妓院的方向飛去。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流失了溫度,她急需人血的滋潤。

    ······

    幾個銅板,自然是進不了妓院的大門的。那醉漢只能是晃晃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清風吹過,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屋檐下,霧氣凝結的露珠滑落在長着墨色苔蘚的青石板上發出“滴答”的響聲。

    九歌站在房樑上,望着那東倒西歪的男子,眼裏閃過一絲寒光。

    倏地,她如同一個幽靈般掠過,那漆黑幽靜的大街,再沒了一個人影。

    第二天一早,一襲黑衣的九歌,戴着一墨銀的面具走出了客棧的大門。一眼便瞧見了那穿着補丁的婦女,身邊還帶着一個長着汪汪大眼的乖巧男孩兒。

    那婦女直直地盯着滿身黑衣的九歌,直到見她向自己走來才確定了她就是昨夜那個黑影。

    這是個女子,而且,是一個讓人見了就怕的女子。那滿身的寒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仍舊是硬着頭皮要留在她的身邊。

    既然她會救自己,應該就不是個壞人吧。爲了生存,她不得不忽略九歌渾身凌冽的氣息。

    “青禾見過主子。”她成了她的使喚丫頭,自然是應該叫主子的。

    “嗯。”九歌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那帶着懼色的男童身上。望着那男童小心翼翼地躲在青禾身後的模樣,她突然僵了臉色。他在怕她,就像是見到了一個惡魔。

    青禾感受到九歌的不對勁,趕忙拉着那男童到了身前:“小寶,快叫主子。”她生怕這懵懂無知的孩子會得罪了眼前的女子,她已經走投無路,若是連眼前的女子也不收留她,她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不必了。”九歌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看來,她已經離從前那個上官月越來越遠了。

    青禾帶着小寶小心翼翼地跟在九歌身後,卻見她突然轉過身來開口問到:“你會騎馬嗎?”

    青禾聞言一愣,隨即怯懦地搖了搖頭:“不會。”她一個農家婦女,又怎麼會有機會騎馬呢?

    九歌見狀掏出了銀錢遞了過去:“你去買一輛馬車,我在此處等你。”距離皇都還有五座城池,若是沒有馬車,帶着這一對母子只怕是幾個月也到不了。

    “是。”青禾領着銀錢離開,獨留了小寶對着九歌大眼瞪小眼。這是一個天真爛漫的男童,會喚起那被九歌鎖進角落的良知。

    終於,她取下面具望着小寶輕輕一笑:“以後,你就叫我月姨吧。”她摸着他的頭,一雙黑眸中滿是溫柔。只有對着這天真爛漫的孩童,她才覺得自己終於像是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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