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南宮雨直截了當拆穿了自己,九歌差點沒被口水給嗆死。

    面上的表情不動聲色,可那心裏卻是有一萬頭草泥馬在狂奔。

    媽媽的,她啥時候露了馬腳?不對啊,歐寧他們一個個的對她恨地牙癢癢,皇帝哥哥又是怎麼看出來她不是夜婉舞的?

    莫不然,是在詐她?

    不行,她不能上當。

    “陛下莫不然是思念姐姐心切?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鳳嶽的女皇。”

    “不錯。”南宮雨只是輕輕一笑,“鳳嶽的女皇她還有一個名字,那就是——上官月。”

    “哦?是嗎?可是朕怎麼記得姐姐好像被挖了心?原來陛下以爲,這人死了還可以復生?”

    “其他人能不能復生我不知道,不過月兒你,倒是可以的。”

    “哦?何以見得?”九歌挑眉,不禁對南宮雨刮目相看。他是怎麼知道她可以重生的?

    “上官月身體裏的靈魂,不就是死而復生得來的嗎?”

    原來如此。九歌暗中呼了口氣,看來皇帝哥哥也只是推測罷了,應該不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份。思及此,信心又恢復了不少,擡頭對上南宮雨的視線,笑得一臉的妖嬈。“所以就因爲這樣,陛下便篤定了朕的身體裏有姐姐的靈魂?”

    南宮雨沒想到九歌這麼嘴硬,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不願意向自己吐露身份?

    “在見到你之前,我確實對你恨之入骨,可在見到你之後,我便確信你就是月兒。那是一種直覺,也是一種心靈的感應。”

    “心靈感應?”九歌嗤笑:“看來陛下這次的直覺可是不太對啊。”

    對九歌做作的語氣絲毫不曾在意,南宮雨只是輕笑着搖了搖頭,又突然望向天空那勾弦月。

    “月兒你相信前世嗎?”

    “前世?”九歌不由得一愣。若說是從前,她肯定是不會相信的。可如今,她不止相信有前世,還敢說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這羣男人一身的債。

    正恍惚間,只聽南宮雨繼續說到:“我曾在無數個夜晚做着同一個夢,那夢中的一切就像是真實發生過一般。我夢到自己是冥界的王,永遠生活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孤獨、黑暗,就像是影子一般纏繞在我身上揮之不去。

    我喜歡在忘川的橋頭看着魂來魂往,卻從沒有生出過走出冥界的念頭。似乎這就是我的生活,註定的生活,活地像具行屍走肉。

    後來,是你闖進了我的世界,讓它終於有了絲色彩。

    你說,我們本就是一體,註定了不該分離。

    你嫌那黃泉路上的風沙迷眼,便用心頭血養活了來自六界之外的血色妖花。我想爲他取名彼岸,你卻覺得這名字太過憂傷,兀自便叫他沙華。沙華沙華,風沙不再,血色繁華。”

    說到此處,他整個人恍若蒙上了一層薄紗,在那銀白如水的月光下,似乎又回到了夢中。

    他望着她笑,望着她在那血色的花海中盡情舞蹈。像一隻蝴蝶,又像一陣清風。她的笑容發着光,就像是太陽,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見南宮雨似乎沉浸在了幻境之中,九歌不由得暗了眸色。

    她知道那種感覺,她也曾無數次見過那亦真亦假的幻境。紅梅林下跳舞的女子,雖看不清容貌,可她便覺得那就是自己。每當這時,她就覺得心裏像哽着根刺一般。那是回憶時的苦澀,讓她沉進去無法自拔。

    “我真的······有這麼好?”她終於不再嘴硬,只是突然酸了鼻頭,溼潤了眼眶。

    從前,前世,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你很好。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你永遠,都是我生命裏的那縷陽光。”見九歌緊咬着牙關憋着淚,顫抖着身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南宮雨知道她定是受盡了委屈,憐惜地將她擁進懷裏,也忍不住落下滴熱淚。“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們在身旁。你何苦這麼委屈自己要一個人去承擔?”從前是多麼柔弱的女子,被衆人捧在手心呵護,十指不沾陽春水,要經歷過些什麼纔會變得如今這樣?

    感受到男子那胸膛的溫暖,九歌終於再抑制不住,埋進他胸口抽泣起來。兩年來所有的委屈,終於在這一刻宣泄、噴薄。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讓你們看到這麼狼狽的我。”她吸食人血,墮落成魔。十萬將士,她一念之間,讓他們魂歸黃泉。她變得殘忍、血腥,她變得不再像他們所認識的月兒。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夜婉舞。樓玄的死,古越的死,甚至連我的死,都全在夜婉舞的算計之中。”

    “夜婉舞?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南宮雨一陣驚詫。若說夜婉舞算計月兒是爲了怕她有朝一日回鳳嶽奪位也倒說得過去。可她爲什麼連樓玄和古越也一併害死?莫不然是怕他們成爲月兒的後盾?

    “魅藍說,她與我是宿敵。害死樓玄和古越,便是爲了要折磨我。我被挖心,背後定然也是她在操控。目的,是逼我成爲活死人,逼我墮落,逼我——成魔。”終於,她停止了抽泣,離開南宮雨的懷抱,望着那天邊的弦月,眼裏閃過狠厲的兇光。

    這個前世便與她作對的女人,今生,她便要了卻所有恩怨。

    夜婉舞,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南宮雨聽得糊塗,他不明白月兒分明從未與夜婉舞見過,又爲何會是宿敵?這該是要有多大的仇恨纔會用如此殘忍的手法去折磨一個人?

    還有,什麼是活死人?難道如今月兒的魂魄不是寄身在夜婉舞身上?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他忍不住開口就問:“難道你如今不是用的夜婉舞的身子?”

    九歌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原本心中還有些恐慌,可如今既然已經坦誠了身份,那她瞞着便也沒有意義了。

    帶着略顯慘淡的笑容,將視線拉到漆黑的竹林深處,雙眼漸漸失去了焦距。

    “我的靈魂依舊是在自己體內······”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將自己這兩年來所經歷的一切幾乎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南宮雨。就像是終於找到了傾訴的對象,當說完了一切,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回頭再望向身旁的男子,見他果然沒有排斥自己的墮落,一陣感動讓她的血淚終於滑落,又假裝堅強的裂開嘴一笑。

    “只要我能勝了夜婉舞,便永遠——不會再離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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