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凌易和祝穆語聞言一愣,再看向宋銘俞的時候,眼眸裏就帶着些震驚和探究了。
“你確定?”時凌易神情有些許古怪,他沉默了一會兒,注意到宋銘俞的眼神,直白道,“這對於你而言,可不算個好選擇。”
聖侍不同於一般的騎士,是很講究忠心與美名的,一般而言,他們只宣誓效忠一個人,一次起誓便是一生。
哪怕他們宣誓效忠之人逝去,他們可以被僱傭、可以成爲其他人的騎士,但是絕不會再成爲其他人的聖侍。
而一旦向第二個人宣誓效忠,那麼不管第一個人品行脾性行爲處事如何,也不管有沒有其他原因,在其他聖侍們眼裏,這就是“背叛”!
而“背叛”,對於聖侍來說,是沒有堅守之心的表現,是很讓人不齒的。
而大部分聖侍,都是出生於落魄的貴族家庭,祖上有過榮耀,所以對一些東西更爲講究,也鮮少會出現“改頭換面”、拋棄自己姓氏再侍二主的情況,他們還想爲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姓氏追求榮耀呢,重現祖上的榮光呢。
所以可想而知,他們會有多麼重視自己的名聲。
也因此,如果宋銘俞成爲時景歌的聖侍,別的不說,起碼美名上就有了瑕疵,還不小。
所以時凌易才說,這不是一個什麼好的選擇。
宋銘俞愣住了。
在說出這句話之前,他想過很多可能,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直白又簡短的迴應。
可偏偏,這個迴應是完完全全站在他的角度上的,沒有一絲別的偏向。
宋銘俞有些感動,又有些激動,他張口道:“我……”
只是他這個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時凌易溫和又不容拒絕地打斷了。
“你再好好想想,這事不急。”
“你們都是領地的棟樑,我們會好好安排的,放心。”
時凌易伸手拍了拍宋銘俞的肩膀,算是安撫,“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宋銘俞脣角微動,最終還是沒說些什麼,只點頭應下,扭頭離開。
只是在樓梯的拐角處,他下意識地扭頭望了過來。
時凌易和祝穆語已經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們站在兩個房間的中間,就像是站都站不穩一般,彼此攙扶在一起,尋求力量。
他們看看這個房間,又看看那個房間,即使宋銘俞看不到他們的神情,也能感受到那股難過。
似洶涌的潮水,連綿不絕。
宋銘俞心尖一顫,連忙收回視線,不忍再看。
第二日一早,時景歌下了樓,坐在餐廳長桌處的椅子裏等待着時凌易和祝穆語。
傭人們見他來了,又算算時間,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將早飯一點一點端了上來,特意放慢了些,以等待時凌易和祝穆語。
只是在將粥品端上來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時景歌突然開了口。
“海鮮粥?”時景歌揚眉,語氣不大好。
“是的,小少爺。”傭人恭敬地回答道,但是心理還是有幾分不解,海鮮粥不是小少爺最喜歡的粥品嗎?怎麼聽聲音,不大對啊?
時景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對着對面的椅子擡起下巴,十足的倨傲。
“別讓那傢伙糟蹋了我的海鮮粥,”時景歌垂下腦袋,用湯匙攪拌着自己手邊的海鮮粥,“別給那傢伙送了,那傢伙不配。”
傭人楞了一下,眼底涌現出更多的疑惑。
……那個位置,小少爺在說大少爺?
傭人本想問清楚,但是剛一擡頭,就被時景歌那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也不敢問了,只倉促地應了一聲“是”,就趕緊跑了。
……誰說小少爺只是個紈絝子弟的?
……明明那麼嚇人!
傭人馬不停蹄地回到廚房,神色驚疑不定,張嫂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是小少爺吩咐了什麼嗎?”
他遲疑地點了點頭,慢吞吞道:“小少爺說,大少爺不配喫海鮮粥。”
其實他也不能確定小少爺嘴裏的那位是不是大少爺,但是能上主桌的一共就四個人,刨除掉小少爺自己,就只剩下三個了。
小少爺總不能說老爺夫人吧?
那不就只剩下大少爺了嗎?
張嫂應了一聲,“還有呢?”
“還說……大少爺只配喫青菜粥。”那名傭人有些猶豫地開口,“可是大少爺……”
……不是已經去了嗎?
這句話沒有說完,就在張嫂凌厲的眼神下嚥了回去。
張嫂冷冷道:“做一鍋蔬菜粥。”
旁邊有幾個人低低應了一聲,那名傭人雖然也是不解,但還是跟着一起忙碌起來,準備食材。
張嫂沉默半晌,眼眸裏閃過一絲悵然。
青菜粥,是大少爺最喜歡喝的粥,只是某次跟小少爺發生衝突的時候,小少爺借題發揮,之後大少爺就再也沒有喝過青菜粥了。
準確地說,是再也沒喝過粥。
所以啊,那麼多人也都默認爲大少爺不喜歡喝粥,已經沒幾個人記得大少爺喜歡青菜粥了。
原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
大少爺,你看到了沒?小少爺還記得你的喜好,他從來沒忘過,他在向您求和呢。
您向來寵溺這個弟弟,這一次,能不能也站出來接受他的求和呢?
等青菜粥熬好的時候,是張嫂親手將粥送了上去,放在時景歌對面的位置上。
時景歌低頭喝着自己的粥,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張嫂卻注意到他周身閃爍着的期待。
但是這份期待,註定要落空。
後來啊,張嫂聽說那天早上,老爺夫人喫完早飯離開後,小少爺在餐廳裏發了好大的脾氣,然後讓人將那碗青菜粥給他送樓上去了。
只是下午的時候,傭人卻在大少爺的房間裏發現了那隻碗。
裏面的青菜粥一動未動。
小少爺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在眼裏,大宅裏流動的治療師早就說明了問題,而這青菜粥的事情更是讓大家唏噓不已,之前大家因爲時景歌對大少爺的離世過於冷漠而產生的心寒和憤怒,也都在這兩天消失的差不多了。
小少爺不是冷漠,只是接受不了,所以他病了。
於是,代替那些心寒和憤怒的,是難過,是嘆息。
宋銘俞很快也聽說了這件事,他考慮了好一會兒,終於抵不住心裏的衝動,上了二樓,敲響了時景歌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