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前世電視劇的套路,此處應有吻戲。
可惜她既不是在拍戲,也不是男女主中的一位,而是在男女大防最嚴,變態到嫂溺叔不援的清朝。
奮力踢打以求掙脫,好翻身浮上水面呼吸,氧氣殆盡的納木卓甚至還有閒心苦中作樂,胡想八想。
放心將二阿哥交了出去,納木卓奮力掙扎,只求能在對方的鐵爪下掙出一點翻身呼吸的空間。
全力踢打下,扯住她的傻子終於反應過來,鬆開緊箍在小臂上的手,反託在納木卓腰間,帶她浮上水面。
才一上岸,納木卓就被牽到浮碧亭前坐下。不遠處吵吵鬧鬧,想是在救助半昏迷的二阿哥。
納木卓闔着眼簾靜聽了一會,待曉得二阿哥無恙,放下心來後才感到眼睛蟄得生疼。
池水再怎麼清澈,也乾淨不到哪裏去。
她顧不上全身溼透坐在秋風裏的寒涼,擡手就往臉上伸去。
不料指尖還未觸到眼角,就被人攔住。納木卓正要開口,就覺得肩頭一沉,微涼的夜風全被阻擋在外。
然後一方帶着草木清香的帕子,就輕輕拭上了她的眼簾。
極盡溫柔的動作讓納木卓愣了愣,即便看不見對方是誰,她也能從中感受到那人撫拭珍寶般的珍重。
想到清朝禮教之森嚴,又想起自己即便落選,卻仍身在宮中,納木卓忙不着痕跡的取過對方手中軟帕。
兩人的手指難以避免的碰到一處,少女嬌嫩的指腹擦過男人掌心的薄繭,一剛一柔,形成鮮明對比。
納木卓沒有多想,後退一步,轉身自己處理起來。
將散開的髮髻重新打成辮子,把儀容簡單收拾妥當後,納木卓纔回過頭去,向着仍立在原處‘救命恩人’福了一福。
能在御前行走的宮中侍衛多是八旗勳貴子弟,即便是對方拖累了自己,再怎麼不情願,這個人情她也得認下。
“多謝……咦?”
納木卓臉上的謝意,在看清那狼狽中仍難掩俊朗的容顏後,變成了赤.裸裸的嫌棄:“六哥,怎麼是你!二阿哥可還好?”
站在她身前,同樣渾身透溼,辮子也散了大半的,不是傅恆是誰。
“已醒了,怕是受了驚嚇,.乳.母正在安慰。”
“你身爲舅舅,該去陪着阿哥。”
“有.乳.母便可。”傅恆搖頭,遠眺一眼人羣,收回目光後並未多做解釋。
因二阿哥是中宮嫡子,富察家又多是朝中重臣,未免聖上避忌外戚勢大,自阿哥五歲蒙學起,私下就少有碰面。
見他如此,納木卓已明白箇中緣由。事關天家,不是她能多嘴的。
知道二阿哥沒有受傷,大事問清,接下來,就是算小賬的時候了。
納木卓冷笑一聲,提起溼漉漉的裙襬,踹了傅恆一腳:“你莫不是忘了,我是會浮水的!”
“我……抱歉。”傅恆摸了摸鼻子,實在不好意思說他是關心則亂,猶豫片刻後拱手低聲道,“只要格格舒心,不拘是廊街的桂花糖,還是天橋的紫米糕,在下全給格格尋得。”
這是他們幼年玩慣的把戲。由英武不凡的青年來做,比之幼時效果更佳。
納木卓果真繃不住怒氣,勾起脣角輕笑出聲。
重新回到傅恆身邊,納木卓將東西遞給他:“娘娘贈你的平安符,溼了本也無妨,怎能隨手扔在地上呢?”
因他當時聽聞二阿哥落水,又聽說是納木卓跳水相救,就已再顧不得儀態,邊脫外裳以免貴重東西失了,邊躍入池中救人。
入水的事,本該由他手下的四等藍翎侍衛來做的。
望着兩人間不近不遠的生疏距離,傅恆沒有立刻接過那枚裝着平安符的錦囊。
他要拼盡全力,才能不去想水中抓住她以前的心驚膽戰,不去回憶兩人指尖相觸時失而復得的感受,不去看月光下白到近乎透明的纖纖玉指。
才能不在此時就表明心意,問問她的心意,問問可否上門提親。
即便落下覬覦秀女的名聲,也絕不可因他損了她的清譽。
簌簌的腳步聲越傳越近,讓傅恆的理智壓住了感性。
匆忙將錦囊塞回傅恆手中,納木卓低聲快語道:“你我雖有了觸碰,卻是事急從權。日後若有什麼流言蜚語,六哥也無需介懷,只記得我不必你負責。”
納木卓說罷脫下披在肩頭的他的衣裳,迎向來尋她的宮女。
僅剩下傅恆攥着已被沁到半溼的外裳,勒令過屬下不得亂傳後,又對着納木卓離開的方向,靜立了一會。
不料在護送二阿哥回阿哥所的路上,就已聽到許多有關納木卓的骯髒謠言。
傅恆眉心緊鎖,待向皇后娘娘事情始末後,便匆匆換了乾淨的新衣,趕往乾清宮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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纔去阿哥所撫慰過皇后,探過吃了藥睡去的二阿哥,回到乾清宮準備繼續批覆摺子的乾隆剛坐下,就得到傅恆一直等候求見的消息。
知曉是他也參與了救助二阿哥,本就想要召傅恆問問細節,乾隆毫不猶豫喚人進來。
待聽明白是一個秀女先行救助後,還未來得及問是誰,就被突然轉移話題的傅恆驚得一頭霧水。
“賜婚?”乾隆皺眉,敲了敲桌子,“皇后不曾跟朕提過。”
作爲富察皇后的同胞幼弟,傅恆自幼就與帝后二人親厚,皇后早前雖說過此次選秀時也幫傅恆相看一二,卻從未確定過人選。
唯一的可能,就是傅恆自己意思。
自古婚姻大事都要聽從父母之命,就算國丈夫婦早逝,也不該自己相看。
這樣急迫,且大選未完宮中仍有許多秀女,傅恆身爲宮中侍衛,不論是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對他看中的格格,都十分不妥。
乾隆有心給他個教訓,晾了傅恆許久。
知曉聖上心中有氣,周遭侍立的太監宮女具屏息凝神,不敢出聲。傅恆也不多言,脫下頭上頂戴,叩首後直起身來,深吸口氣,跪得更筆正了些。
待桌上奏章批完,乾隆才吹着熱茶淡淡開口:“你既求恩旨,總要讓朕知道是誰家格格。”
“稟聖上,奴才所求,是永壽公之四女,納蘭納木卓格格。”
乾隆送到嘴邊的茶水頓住:“朕若沒記錯,納蘭格格今日已被撂了牌子,你既對她有意,怎不早兩日求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