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鈺說起了十天前的事情，京城的元神們，幾乎是四散而逃。她的師傅顧無塵慢了一步，被兩名羅漢纏住了，只能邊打邊逃。
當時的場景，任何一個經歷過的人，都絕不會忘記，彷彿有滿天的神佛。
林景鈺擔心顧無塵的安危，一路追了過去。
幸好，佛門的羅漢並沒有對凡境的人出手，她在京城被封鎖之前，跑了出來。一路追碰着顧無塵所逃的方向，來到了這裏。
林景鈺到了這裏後，才發現書院又被毀了，心中極爲恐懼。到處尋找書院中人的蹤影，誰知，就在這座林子裏，找到了身受重傷的顧無塵，四周還佈下了隱匿氣息的陣法。
她身上帶着顧無塵所送的信物，可以進出陣旗，可是對顧無塵的傷，卻是束手無策，只能看着她一點點虛弱了下去。
這些天，她除了照顧顧無塵外，就是到處尋找書院中人的蹤跡，仍舊一無所獲。
顧無塵也一直沒有醒過來。
一直到今天，她本想找些喫的，一出去，就見到空中的陳牧。
陳牧聽完她的話，看了身旁的姜清河一眼，見她眼中有些悲哀，知道她是爲了魏都京城的陷落而哀傷。
他問道，“她們幾個呢？”
他指的，正是常去他的那座院子練功的幾個人。
林景鈺眼圈紅紅的，說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情形太混亂了，整個京城都亂作一團。我只注意到蘇太公帶着幾個人，飛出了京城，去了北方。後面跟着一名羅漢。”
她說的蘇太公，正是陳牧的外公蘇震方。陳牧聽說他被一名羅漢追着，臉色不由一沉。
“你爹呢？”
林景鈺搖頭，“我也不知。”
這時，躺靠在大樹旁的顧無塵咳嗽一聲，睜開了眼睛，看到陳牧的一瞬間，渾身突然繃緊了，握緊了手上的劍，馬上又放鬆下來，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你救了我？”
陳牧說道，“是她救了你。”
林景鈺驚喜地說道，“師傅，你終於醒了。”
顧無塵這才注意到這個徒弟，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好孩子。”
這時，陳牧轉頭對姜清河說道，“能不能幫我確認一下我外公的安危。”
姜清河當即拿出了那支史家之筆，開始在空中書寫起來。
她成就元神之後，纔算是完全掌握這件神器，可以書寫與元神境相關的人和事。那支筆很快寥寥幾行，就寫出了蘇震方的生平，最後一行，正是他如今的狀況。
陳牧看了一眼，就放下心來。
蘇震方與兒子蘇峻擺脫了那名羅漢後，就去了北方大營內，那裏有十萬精兵，是這一年來，練的一支新軍。
除此之外，那裏還有另外九位元神，每人負責訓練一萬兵卒。
陳牧意外得知了一個好消息，蘇峻也成就元神了，他們如今在北方大營，暫時還是安全的。
隨後，姜清河又催動那支筆，找姜北宸的下落
十天前的那一戰中，姜北宸反應極快，跟宮內的那名元神一起，帶着太后和皇帝，第一時間逃出了京城。
如今，已經跟朝中幾位元神匯合，坐鎮南方大營，那裏，正是面對義軍的最前線，同樣有着數名元神坐鎮，建起了行營。
齊王姜北宸和皇帝都沒死，這意味着魏朝還沒有徹底被滅。
這時，顧無塵咳嗽一聲，提醒道，“你要小心，佛門那邊，有兩個人仙。”
陳牧點點頭，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還跟那兩個人仙打過照面。修爲也就是人仙初境。
他轉頭對林景鈺說道，“你在這裏照顧好她，我去去就來。”
林景鈺咬着嘴脣說道，“你……小心一點。”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心中柔腸百結。她很清楚，這一趟跟以往完全不同，佛門實力太強子，遠遠超過陳牧以前遇到的那些對手。要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嗯。”
陳牧正要離開。
就聽到顧無塵問道，“夢洛她，是不是真的……”
陳牧沒有回頭，說道，“她沒事，很快就會醒來，我不會讓她死的。”說完，帶着姜清河和元玉真消失在原地。
……
書院舊址，陳牧三人憑空出現，剛一出現，陳牧就往那個深不見底的坑洞看去。
“你又變強了。”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從坑洞裏飛出一道身影，正是不死魔帝，他看着陳牧，眼中有些感慨。
他似乎是專程在這裏等待。
陳牧說道，“你也不賴。”
陳牧也摸不太清他的具體境界是什麼。比起神隕宮遇到的那些人仙，顯得更加神祕。
不死魔帝揹着手，淡淡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次消失，給天下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如今的佛門，恐怕也只有帝陵的那一位，纔有可能勝得過了。”
陳牧聽出了他的潛臺詞，說道，“你是怕我去送死？”
不死魔帝守在這裏，恐怕就是爲等他，警告他不要去送死。
不死魔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萬佛大陣的恐怖，遠超你的想像。當年，佛祖爲了除去文聖，才發明出了這個萬佛大陣。可是，還沒來得及佈下這座大陣，文聖便不知所蹤。不久後，佛祖也跟着坐化。那萬佛大陣，流傳至今。”
“若我沒有猜錯，佛門這五百年一直積攢實力。爲了對抗天譴和帝陵那一位，一定是在準備萬佛大陣。他們既然敢入侵中原，必然是已經能夠佈下這個陣法。有兩位人仙和九十八位元神佈下的萬佛大陣，哪怕是人仙巔峯，也必死無疑。”
陳牧說道，“你的意思是，要等到兩年之後。莫御天出世之後。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敵人勢大，自然要避其鋒芒。”
陳牧望着京城的方向，風吹動着他身上的長袍，說道，“其實，我對佛門沒有惡感，只是，他們不該毀掉我的書院。”
不死魔帝眉頭一皺，想不到他竟然如此不智。
他被流放在學海祕境那麼多年，並非全無好處，以往那暴虐的性子，都被磨掉了。
苦海祕境，是書院的大儒用來磨鍊自身心性的地方。不死魔帝在學海遨遊多年，在那裏悟出了許多道理，觀念跟以往相比也有了許多變化。
這也許就是那位亞聖將他鎮壓在苦海中的用意。
如今的不死魔帝，學會了如何審時度勢。兩年前，沒有繼續跟陳牧爲敵是一件。如今，想要暫避佛家的鋒芒，也是一件。
只是，爲何書院出身的陳牧，竟然不懂得這個道理？
“你——”他還想要再勸，突然臉色一變。
陳牧手一劃，書山祕境的入口便即打開，接着，他手上多了一支筆，一頁紙，毛筆揮舞間，開始在紙上書寫起來。
他身上的氣息也爲之一變。
不死魔帝感受到他身上散發來的氣息，勾起了心底最可怕的記憶，臉色變得極爲難看，“這是……”
陳牧身後的元玉真神情一下子激動起來，驚呼道，“師兄你——”話一出口，立馬捂住嘴巴，生怕驚憂到陳牧。
姜清河神色一震，她從不死魔帝和元玉真兩人的反應中，猜到了陳牧在做什麼。
他正在衝擊人仙境界，放在儒家，有一個特殊的稱呼，亞聖。這個稱呼，對應的是文聖。在儒家裏，是僅次於文聖的存在。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書院的亞聖，並不等於人仙。
書院出過三位亞聖，都是橫壓一個時代的無敵強者。
姜清河卻很清楚，在神武皇帝斬天梯之前，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缺少過地仙，而且，每個時代，地仙的數量都不止一位。
有地仙在世，若亞聖只是人仙境的話，又豈敢稱無敵？
十大仙宗中，幾乎每一家都跟書院有仇怨。若是亞聖實力不夠，那些地仙絕不會給他面子。
所以，真相就是，書院的那三位亞聖，絕不僅僅是人仙境。
書院的人，突破到人仙后，便可稱爲亞聖。但是到了地仙境，也依舊是亞聖，哪怕到了天仙，多半還是會稱爲亞聖。
因爲，文聖只有一位。書院的弟子，都是文聖的徒子徒孫，哪裏敢比肩文聖。
此時，陳牧已經開始衝擊人仙境。
這才兩年啊！
姜清河雖知道他很妖孽，此時依舊被他的速度所震驚。
歷史上書院三位亞聖，事蹟流傳很廣，最短的，也足足花了五十年，才從半聖突破到亞聖境界，用時最長的，花了一百三十多年。
陳牧卻僅僅用了兩年。
不僅是姜清河，就連不死魔帝，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兩年前，他是親眼見到陳牧突破到元神境的，絕不會有假。
此時，陳牧身上散發來的氣息，也絕不會有錯，正是人仙。
當年，不死魔帝被書院的亞聖所敗，隨後鎮壓在學海祕境中，對亞聖的氣息熟得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