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河道縱橫,官莊鎮地處寶應縣南部,也有不少的河道。不過比起南豐鎮,經濟卻沒有那繁榮,原因無他,此地並沒開建碼頭。所以來往的客商並不如南豐鎮,人少,客棧,酒樓,自然也少,更別說像南豐鎮那樣的夜市。
小鎮突然涌進百來號人的商隊,自然是很引人眼球。
“終於可以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再美美的喫上一碗熱湯,我這腰都坐酸了。”徐喬安舒展了着胳膊道。
這幾天也確實委屈他了,徐家三人擠同一輛馬車不說。徐青琬不僅是女孩子,年紀又小,他又作爲長兄,爲了讓她夜裏睡得踏實,迫不得已只好犧牲自己的大腿,讓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覺。
徐青琬並非不知好歹的人,獻媚的替他輕輕敲打着胳膊,道:“大哥哥確實辛苦,三妹妹房裏還存了半張今年寶藍色的蜀繡料子,做長袍怕是不夠,不過做件褂子卻是足足的。大哥哥若是不嫌棄,回頭我就給大哥哥繡上。”
“不錯,不錯,算你還有點良心。”徐喬安滿意的頓了頓,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不過那料子應是你舅家送給你的,若你轉送給我,我也不好意思真收下,不如你替我多打幾個扇絡子,我也好拿去送禮。”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放眼整個徐府,徐青琬打絡子的手藝雖不是最佳,但在姐妹中不可比任何一人差。
徐青琬滿口應了下來。
正閉目養神的徐老爺突然睜眼言道:“你倆之前都沒來過,這次即然來了,到客棧梳洗後,我再帶你們倆四處看看。特別是三丫頭,等回了蘇州府就沒現在自由了。能趁着這個時多走些地方就儘量多走些地方,這人啊,要有見識才有膽量。”
這是怕她以後再遇事只知道哭鼻子吧,徐青琬笑了笑應了聲是。
商隊尋的客棧從來不求華麗和奢侈,只求地盤大和安全,即要容得下十幾輛馬車,還得容得下這一幫的兄弟。
但這也都比睡在馬車上舒服,徐青琬舒服的泡了個熱水澡,這才發現所帶的二套衣服並不足以替換。
徐青琬只覺得自己有幾分可憐,哼哼了兩聲表示不滿後,選了一套還算乾淨的衣服套在身上。仔細摸了摸藏在衣袖裏的幾兩碎銀子,掏了二塊在手裏掂量着,小聲嘀咕:“買兩套衣服應該夠了。”
兩刻鐘後,徐家三代三人悠閒的帶着家奴一同出了客棧。
徐青琬興奮的像個孩子,從南街書店、茶樓到西街胭脂店、綢緞鋪,不知不覺已經離他們住的客棧很遠。待走到東街時,腳都走痛了。
徐老爺選了一家看上去還算檔次的酒樓,打算帶他倆去喫點東西,歇歇腳。
一進門,還沒坐下,徐青琬瞪直了雙眼,她這是什麼運氣?
竟然在小小的鎮上遇到李傑良的五叔李宴,這可是李家最狠的人,李傑良真正的幕後之人,這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甚至比李傑良還有惡毒三分,李傑良做得很多事,都是受他指使。
聽聞他小時性子十分刁鑽狠毒,仗着有錢有勢,沒少禍害鄉里,就連李家老太爺都要讓他三分,有一次與人鬥毆不幸傷了下體,憤怒之下,他憑藉一根麻繩,夜入對方家裏將其勒死,爲躲避官府追查,連夜跑到順天府,化了名進宮裏當了太監。那年他才十三歲,他運氣不錯,憑藉自己的手段,步步高昇,最後調到了曹貴妃身邊當差,他可是曹貴妃的頭號心腹。
徐青琬十分的反感甚至嗤之以鼻的鄙視,可此時,他應該在宮裏正謀化升官纔對,大老遠跑到官莊鎮來幹嘛?!
徐青琬警惕着,瞧他穿着件紫色淨面綢緞直裰,手裏猶如爆發富般的大金戒指,臉上描黛擦粉,遂又想到此時徐李兩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一處,兩人合該相互不認識才對。
趕緊收回了眼神,可惜遲了一步!
李宴本就十分警覺,察覺有人在看他,擡頭望去,一是十歲左右的孩子,長得漂亮的孩子他不是沒見過,可像徐青琬這樣的,雖是普通打扮,卻讓人眼前一亮,人不僅有靈氣,還有幾分女相,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風儀不凡的孩子。
李宴眼中像是呈現出一道曙光,小是小了點,不過精心養上三年五載,再細細打造定是尤物,若是獻給……
他狹小的眼睛就像粘在徐青琬身子似的挪不開,這是他今年出宮辦事遇上的頭號獵物。
被人一直盯着,徐青琬的第六感傳來危險的信號,這讓她渾身都不自在,彷彿又回到前世。她不悅的皺眉,真是狗改不了喫屎,他難道還想打自己的主意?可轉眼一想,聽聞他當了太監對女人可就不感興趣,頓時又覺得自己太過緊張。
正是飯點,酒樓裏食客多。
小二趁着上菜時,不禁看了徐青琬一眼,忍不住道:“客官是打外地來的吧,不知是路過還是探親?”
徐老爺不喜歡被人打探,微微有些不悅,睨了他一眼,道:“你且退下吧,若有需要再喚你過來服侍。”
小二倒是知趣,訕訕一笑,點頭哈腰退了下去。
一段小插曲,沒人會留意。
孰不知,在回去的路上,竟被那小二跟蹤了。
二更時分,徐青琬突然被門閥撥動的響聲驚醒,驚嚇之餘,一個激靈從牀上跳了下來,藉着嬌小的身體躍藏在牀與櫃子間隙中。急中生智,她輕輕的勾下搭在牀邊的黑衣,籠在頭上,只露出一雙眼睛,期盼着他們發現無財無人,便會離開。
幾息間,只見門口站着倆男人,鬼鬼祟祟摸了進來,當先一人身高七尺,一身肥肉,頭頂扎着一塊方巾,昏暗的月光下分辨不出顏色,臉上鬍子拉碴,敞着懷,手裏拿着木棍和繩子,一副兇惡的樣子,腰裏彆着一把短刀,下身穿一條燈籠馬褲,灰不拉幾,黑不溜秋,很是不堪。
眼前一幕讓她震驚了,若是求財,這笨賊也不事先打聽打聽,就她身上全部身家不足二十兩銀子。
思緒中,倆賊果然在牀上沒有發現人,可卻沒如她所願立刻離開,當先那人甚至還摸了摸被窩裏的溫度。
熱的,說明人還在屋裏。
可月光照及的地方有限,屋內一片漆黑,想馬上判斷人藏位置還是有一定的難度。
“喂!小子你最好是藏嚴實了,若是被大爺給逮住,有你好果子喫。”其中一人聲音低沉道。
“大哥你跟他費什麼勁,瞧我的。”
只見一團紅光蹭的一下亮了。
徐青琬緊緊的捂着口鼻,連大氣都不喘。
他二人在門後,牀下,櫃子都搜了一邊,一無所獲,最後的目光落在最有可能藏及的角落,兩人相視一笑,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