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遠他們家當時在葉家村落戶的時候就是葉老三和他那個妹子葉思思兩個人。

    如今葉老三妻子早亡,與兒子相依爲命,葉思思也是嫁了人了,只不過嫁得很不如意。葉老三不搬走,不適應城裏的生活倒是其次,其實他心裏是記掛着妹妹,想離她近些,總捨不得走纔是真的。

    那要說這葉思思到底嫁給了什麼人呢?

    前文提到過本村的地主,那位退了休的員外老爺是榮歸故里之後才成的葉家村地主。在他之前,葉家村最有錢的卻不是姓葉的,而是一家姓費的人家。

    費老爺子原先是在皇商手底下做管事兒的,一輩子很是積攢了不少的錢財。後來費老爺子年紀大了,向皇商家請辭,皇商可不差錢,念費老爺子一輩子辛苦,他卸任的時候又予了不少金銀財物。

    費老爺子也是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葉家村,買了許多的田地,成了葉家村本地的鄉紳地主。費家當時可謂是鮮花着錦,家裏頭幹活兒的長工短工就有頭一百來號人,正兒八經的大戶人家。

    但是費老爺子這輩子有個遺憾,就是子女太少。手裏有那麼多的錢最後卻只得一子一女,且都是自己年逾五十才得的老來子。

    人就怕這樣。心心念念盼了一輩子才盼來的孩子,老兩口子自然愛如珍寶,各種疼寵有加,卻就是忘了好好教育,好好教孩子生活的本領,總以爲自己的身子骨還硬朗,家裏還那麼有錢,怎麼着子女這一生也可無憂無慮了。

    可他們忘了這句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的俗語。

    就在那一年,長子費雨樓剛剛成親,女兒費雨妍還只有六歲的時候,老兩口子突發疾病,一前一後就這麼去了。

    這位大少爺費雨樓最是個不學無術的主兒,又愛耍錢喫酒,混得讓人咬牙切齒的。可就算他再怎麼混蛋也好,當年費家的確有錢。葉明遠的姑姑葉思思就是嫁給了他的。

    可嫁是嫁了,卻只是個小妾而已。

    世人都知道,高門大戶的小妾雖然穿着的光鮮亮麗,令人豔羨,其實不過就是太太的奴婢,老爺的玩意兒,葉思思過門之後的日子實在過得不怎麼樣。

    當年之所以把葉思思嫁過去,乃是因爲費家出的財禮的確豐厚,一下子就拿出了三百兩銀子,還不算那些個器皿綢緞和整堂的上等傢俱云云。可以說葉思思這一出嫁,葉老三家的日子才撥開雲霧見青天。

    再後來,不用想。萬貫家財不夠費雨樓一個人禍禍的。成天的喫酒賭錢,一點兒正事兒沒有。千頃良田不上幾年就全變成了賭資,眨眼就沒了。

    他娶的那麼多姨太太,最後也就葉思思還陪在他身邊,旁的那些,不是趁着費家還有點兒什麼的時候就捲了些錢財跑了,就是被費雨樓賣了抵債。要不是葉思思真心疼他,知冷知熱的一直陪着,費雨樓要賣又沒捨得,只怕葉思思如今也不知道流落何方呢。

    車上衆人聽見葉老三提起葉思思,大家都不言語了。各人心中都明鏡兒似的,這葉老三一輩子最後悔的莫過於把妹妹嫁到費家做姨太太了。

    若早知道費家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當年就是再難,他也不會把妹子許給費雨樓那個敗家子兒,若不是他一時貪財,妹妹這輩子也不會受那麼多的委屈了。

    葉老三喟嘆一聲,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他自己倒笑了:“這是怎麼話兒說的?要到縣城還有一段路好走,各個都不說話,這一路可要悶壞咯~千山啊,你們家青榮這回進學可是一樁天大的喜事。那位博然先生雖長得不出奇吧,可也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我瞧着青榮這孩子聰明,倒比我們家明遠更好,將來一定能考上狀元,你們家有福了!”

    葉老三此人慣會玩笑取樂,平日裏趕牛車也時不時開開玩笑。可他此番如此說辭倒聽得出幾分真誠。

    葉千山忙道:“借三哥你吉言了。榮兒這孩子打小就愛讀書,我也是沒想到他能有這個造化。”

    這兒葉青榮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忙道:“三叔擡舉我了,我哪有明遠兄有才情,只是命好些罷了。”

    葉明遠也笑了:“何必妄自菲薄?咱們兩個有緣分同村住着,現下又是同窗,這也不枉咱們知己一場,豈非好事?”

    葉明遠現在的身份是縣衙的書吏,但是讀書一事他從來都未放下過,也仍舊是博然先生的弟子,於學問上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他還是會時常往私塾裏頭尋先生以解惑,每個月也按時給先生交束脩。

    見兩個年輕人嬉笑顏開的樣子,葉老三卻是長長一嘆。

    葉二爺笑道:“老三,你這會子卻又嘆個什麼?”

    葉老三搖頭:“二爺您不知道我的心事啊。明遠這孩子吧,哪兒都好,就是這個脾氣,太軸了些。他今年都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卻執意要考取功名之後再成家。我知道這孩子一心撲在讀書上,城裏那些讀書人家孩子大都成婚晚,他怕耽誤學業嘛,我曉得的。可是……再怎麼說也得把這門親事先定下了不是?他總這麼不上心,總說不急不急。二爺啊,您說說,這可真是愁死人咯。”

    葉二爺如今這個歲數了也沒有娶親,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只是從前有許多事情擱置了娶親這件事情。今日偶然聽見葉老三提起兒子的婚事,葉二爺卻只是聽着,眉頭緊了緊,沒再搭茬,倒是葉明遠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爹呀,咱們在家裏不是都說好了麼?您這怎麼又唸叨起這件事情了?娶妻要娶賢,兒子如今還小呢,將來如何都未定性,何必這麼着急?再說了,大丈夫何患無妻,等我真的遇着了合心意的再說吧。”

    說到這裏,一直跟着他們的那位筆帖式笑道:“葉老爹還真不用爲明遠兄的婚事擔心。您是不知道,縣城裏的姑娘們眼睛都盯在我們明遠身上呢,三不五時的就有姑娘託人給他送點兒禮物,不是喫食點心就是衣裳鞋襪,只是他沒有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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