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就是當着顧如琢的面問的。
程不遇已經拒絕了,但他的視線直直地盯着顧如琢，仍然帶着一些笑意，彷彿是挑釁。
顧如琢瞥了他一眼,反倒是沒生氣因爲他剛剛聽見了程不遇的回答。
他心情挺好的,身手攬住程不遇的肩膀,回頭丹鳳眼一眯,風輕雲淡地笑：“人是我的，有什麼喫醋不喫醋的，你們要借走就借吧。”
程不遇還沒來得及拒絕，顧如琢又被旁邊一組夫妻借走了說是希望能夠幫忙做一下音樂指導,兩個人各有各的事情做，程不遇只能靜在原地。
他小聲對魏驚鴻說：“魏老師,我覺得我還是……不合適。”
“你在怕什麼？”魏驚鴻低頭調整麥克風,看似整理位置，實際上輕輕地把麥克風關了,忽而問道。
程不遇猶豫了一下，說：“我和師哥,現在很好。”
他也輕輕地將麥克風關了。兩個人在角落裏說話，避開攝像機,導演組還沒發現他們的賣關了,只有收音助手叫了一下：“誒誒，這邊沒聲音了,看一下那邊麥是不是有問題？”
“行,過去看看。”
……
“你是準備認真跟他談戀愛？”魏驚鴻注視着他,“你覺得這樣好嗎？帶着欺騙的愛情？”
程不遇抿了抿嘴：“我……我不打算讓他知道，但是我也不會再騙他。”
“怎麼不會？你難道不演戲了？”魏驚鴻的視線越來越深，眼底透着某種灼熱,“難道你不愛戲？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沒有戲無法生活，我們的人生是要在戲裏圓滿的，難道不是嗎？”
工作人員們以爲他們的設備被影響了，同時出了問題，正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程不遇看了一眼工作人員，認真地說：“我……不演戲了。我跟他在一起，以後就不演戲了。”
“你做不到的。驚夢爆紅，摘國際大獎基本也是板上釘釘的，你現在萬衆期待，片約也會一個接一個，你確定自己能忍住？入戲的癮，你能忍得住？”
程不遇愣了一下，接着反駁說：“我……我能的。”
他在工作人員走過來之前，結束了話題，開啓了麥克風，接着笑了一下說：“剛剛好像麥克風信號不太好，我和魏老師調了一下。”
程不遇轉身過去，在人羣中尋找了一下顧如琢的位置，然後快步向他走去。
顧如琢剛幫一堆夫妻挑好了選曲，望見程不遇過來，順手給他派發了任務：“我們到時候四手聯彈好不好？你把我們的部分都練一下，很輕鬆的。”
程不遇有點悶悶不樂。
顧如琢默不作聲，扣住他的手指，輕輕問：“怎麼了，生氣了？”
“你爲什麼要替我答應他們。”程不遇有點悶悶不樂，“我以爲你很不喜歡魏老師。”
“我是很不喜歡他，但我覺得你比較喜歡演戲，這幾天出門旅途很長，你會悶的。”顧如琢溫柔地看着他，“你這個性子，就是剛出來幾天覺得新鮮，玩久了就膩了想睡覺打遊戲。懶蟲。”
程不遇不說話了。
他好像也沒有這麼懶。
“還有。”顧如琢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銳氣，“你是我的，他喜歡你，他又撬不走，你是我的，我有什麼好怕的。”
程不遇喃喃的，只糾正了他的一個問題：“他不喜歡我。”
顧如琢一如當年，仍然如同漂亮的小孔雀，志得意滿，是他的東西，在他領域內的人和事，被人完全無法沾染半分，那是非常狂妄而燦爛的一種自信。
程不遇瞅了瞅顧如琢，眼神有些閃避，他往他身邊貼了貼，微閉上眼，安靜的沒有說話。
“手指好涼。”顧如琢握了握他的指尖，皺着眉低聲說，“過來時有點暈車？還是空調太低了？”
程不遇停頓了一下，眼神望向下面，小聲說：“可能是……有點涼，頭有點暈，師哥，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就會好的。”
“那待會兒我跟他們說你遊戲就不去了，我陪你在上邊睡會兒吧。”顧如琢說，“我給你煮粥？”
程不遇說：“我不要你煮的粥。”
顧如琢也沒脾氣了：“那給你點外賣吧。我做的東西也不難喫吧？怎麼就這麼嫌棄。”
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心情很好地湊過來，在他眼角吻了吻，“你怎麼樣都好，你願意陪我來上這個綜藝，我就很高興。”
他其實並沒有不舒服，只是不知道現在的局面如何應對。
這一次，等待像是已經沒什麼用了，因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
程不遇翻出手機，正好看見喬逸給他發來了一些新的片約邀請，其中包括胡輕流準備的下一部戲。
“有沒有感興趣的本子？你們那個綜藝是慢綜，正好你可以抽時間看一看，如果有喜歡的，可以試試。”
他喜歡電影，喜歡演戲，好看的劇本於他而言，有着難以抵禦的誘惑力，那是一個又一個更好、更盛大的故事，從前他需要鶴遇給他講，如今他已經可以自己尋覓。這種體驗他剛剛領略了一年時間，如今好像就要放棄了。
程不遇打字回覆說：“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喬姐姐，這段時間先不看本子了。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回來跟你說，可以嗎？”
喬逸顯然在線，回覆得很快：“你想說什麼？是準備跟小琢爺結婚後息影嗎？我在追看綜藝，看見你的問題了。”
程不遇沒有料到喬逸對他有這樣的瞭解，卡了一下殼。
“小遇，如果你是在想這個，那麼我們回來是要好好談一談的，其實我不太理解，你和小琢爺在一起，大家基本已經認了，你們戀愛結婚，和你的事業並不衝突，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清靜，需要休息，但是這不代表你必須放棄事業，知道嗎？”喬逸很溫柔，“你先好好玩，回頭我們再說吧。”
下午節目組安排旅遊，顧如琢以爲程不遇不舒服，乾脆就帶着他一起沒去，兩個人就窩在別墅裏。
顧如琢去編鋼琴譜了，程不遇睡了一覺，到了晚上，出去玩的人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也要開始準備節目安排了。
顧如琢打了鋼琴譜出來，另一邊，魏驚鴻那裏，卻是和他搭檔的素人cp小練習生過來找程不遇。
那小練習生面對他，還有點害羞：“小程老師，這是我們的劇本，基本沒什麼改動，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細節漏掉了，晚上可以過去幫忙指導一下我們嗎？”
程不遇想了想，說：“你們兩個在約會培養感情是嗎？我覺得我不用去的，我去了，會很打擾你們的。”
“不打擾不打擾，其實是因爲魏老師說，他喜歡有人能夠一起演戲，但是我完全不懂演戲，所以我也想問問小程老師能不能教點什麼，也想看一下魏老師和小程老師具體是怎麼對戲的，一晚上就好，小程老師，求你了。”那個練習生星星眼地望着他。
他應該非常喜歡魏驚鴻。
年輕的練習生，剛出道就上了戀愛綜藝，尚且也還不明白鏡頭面前能給出幾分真幾分假，所以很直率，他在直播間的人氣也很高。
晚上喫過飯後，各組開始排練。程不遇對着顧如琢給他的譜子，開始慢慢地練，沒練一會兒後，小練習生過來找他：“來了來了，小程老師，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就練三個小時！”
底下都是人，熱熱鬧鬧的，程不遇望了望，隨後說：“好。”
他站起身來，跟着他走過去，隨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跑去拉正在打瞌睡的顧如琢：“師哥師哥，我要下去指導他們演戲了，你一起來吧。”
顧如琢睜開帶着水光的鳳眼，懶洋洋地笑：“小湯圓，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我不喫醋的，你去吧，以後還得事事報備不成？你放寬心。想玩就去。”
“我……”
程不遇靜了靜，沒有說出口，他望着顧如琢俊美安逸的臉龐，忽而有一點迷茫。
戲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
“小程老師，顧如琢老師來不來？”小練習生有點羨慕地等着他，問道，“你和顧如琢老師感情真好。跟新聞裏說的不一樣，是真的好，能感覺到。”
程不遇對他笑了笑：“謝謝，我們走吧。”
他拿着劇本看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他演戲之前，感受到了微微的緊張，他的指尖重新泛起涼意，連呼吸也不自在了起來。
樓下人確實很多，他們只用了一間單獨的舞蹈室作爲練習室，周圍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魏驚鴻已經立在那裏等他了，看見他過來，微微一笑：“過來，泉先。”
燈光很熱，這一剎那，程不遇恍神了一下，好像回到了剪長鯨拍攝的那段時間，大漠風沙圓月，顧凝離一手酒，一手劍，立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