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芳擦了擦眼淚，趕緊回頭看來。
看到是王元一行人，眼中也有疑惑閃現。
“小哥，你怎麼來了？”
手機殼大媽認出是王元，就打起了招呼。
“來送張大海一程。”
王元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封，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按照習俗，這種靈堂都要有主簿的，記錄親朋好友的份子錢。
王元看了看那個記錄簿，上面只有五六個名字，都是二三百分子錢。
手機殼大媽趕緊來到桌子前坐下，準備記錄，不過看了王元一眼，他可是知道王元根本不是張大海親戚朋友啊。
韓雅第一次去買髮卡她就有印象，後來王元又跟韓雅去一次，所以她印象還是非常深的。
大媽又看了看王元跟韓雅放下的很厚的信封，就低低大的喊了一聲：
“他大姐……”
吳桂芳還以爲大媽提示她們行禮，趕緊拉着一雙兒女轉過了身子，給王元磕頭行禮。
張玲玲跟張兵，還有吳桂芳全都哭腫了眼睛，看的人心中悲慟。
韓雅也忍不住哽咽起來，緊緊抓着王元的胳膊，指甲都要嵌入肉裏。
“節哀！”
王元也來到火盆前，拿些紙錢放到了火盆裏。
韓雅直接哭的說不出話了，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哽咽着。
“對不起，對不起……”
吳桂芳看着痛哭的韓雅，又看了看王元，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其實，張大海的死……”
王元低聲說道，他準備將張大海的死因解釋一遍，無論如何，張大海是因他而死。
不過他還沒說完，遠處卻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
“弟妹啊，大海人已經死了，你也該好好打算一下以後了，別成天哭哭啼啼的，你就是哭瞎了眼，大海就能活過來嗎？”
衆人皺眉看去，只見來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多個。
而開口的，是一個胖乎乎的婦女，四五十歲，穿着大紅皮短裙，肉色絲襪，不過那腫眼泡子和紅彤彤的口紅，卻是讓王元一下想到了喬紅。
吳桂芳抹了把淚，看了看胖婦女身後的那些人，就苦笑道：
“嫂子，湯主任。”
胖女人撇了撇嘴，掃了一眼吳桂芳，眼底盡是不屑。
吳桂芳身上的粗布衣服都洗的發白了，在他印象中，這一身衣裳恐怕穿的得有十來年了。
沒辦法，吳桂芳就是一個普通工人，在紡織廠一干一二十年，雖然是元老級員工，但她本本分分，一直都是普通工人。
哪怕領導照顧點，但工資能有多少。
張大海剛開始手藝也不算好，也就是這幾年手藝才磨練出來，生意纔好些。
而這幾年兩個孩子也大了，兒子上高中，姑娘上大學，一家人的生活從來沒寬裕過。
當然，胖女人的興趣完全不在吳桂芳身上，她只是掃了吳桂芳一眼就看向了張玲玲。
張玲玲雖然也是一身樸素，也哭腫了眼睛，可她正是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皮膚水靈，模樣周正。
“嘖嘖，真是女大十八變啊，這靈靈倒是越長越標誌了，一點不隨你們兩個，土不拉幾的。”
胖女人的話讓一家三口臉色很不好看。
“嫂子，你一輩子都瞧不上大海，現在他剛走，還能聽見，你就先別說他了，等過了頭七再說吧！”
吳桂芳抹了抹淚，就準備回身，繼續燒紙了。
而胖女人卻是忽然聲音一揚：
“桂芳，我這也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嗎？你看看你們把日子過的，我這也不是給你們孤兒寡母的找個出路嗎，你看看我帶誰來了？”
胖女人笑了笑，就讓出寬碩的身子。
他的身後，原來還跟着一個小夥。
小夥二十多歲，不過卻是嘴歪眼斜，四肢不自然的扭曲着，原來是個腦癱兒。
胖女人笑吟吟的說道，吳桂芳臉上有怒火閃現，他看了看湯偉，就冷聲道：
“大海剛走，玲玲現在也還小，不考慮這些事情。”
吳桂芳胸口起伏，顯然很是生氣。
家裏窮雖然窮點，但誰家姑娘不是跟公主一樣，湯偉嘴歪眼斜的智障，她說什麼也不會讓玲玲跟人家好的。
這要是說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了。
“哎，桂芳，我這就要說你了，現在大海也死了，玲玲跟小兵可都是花錢的時候，你一個月那點錢，夠使嗎？”
見吳桂芳生氣，胖女人嘴角卻是冷笑起來，絲毫不在意。
果然，聽了她的話，吳桂芳臉上也凝重起來，他一個月不到四千塊錢，可兩個孩子一年學費加生活費，就要三萬塊。
可再加過日子人情往來，孩子再買個衣服什麼的，就根本不夠了。
“媽，你別擔心，我有空多打些零工，生活費跟學費不用你管了。”
張玲玲見吳桂芳滿臉愁容，就拉住她的手安慰。
“傻孩子，你好好學習就行，這些不要你擔心，家裏存的還有點錢，夠你畢業的。”
吳桂芳笑道，心疼的拍了拍張玲玲腦袋。
“媽，等我考個好大學，我也拿獎學金，生活費我自己掙。”
張兵瞪着胖女人，也氣鼓鼓的說道。
姐姐那麼疼她，再過一年就大學畢業了，怎麼可能跟一個腦癱結婚？
見一家人這麼團結，胖女人也是滿臉冷笑。
“桂芳啊，你也不是他們小孩子了，可不要意氣用事，你也知道，湯主任可是咱這街道主任。”
“這官啊，也不算多大，但也不小，包括大海的事，只要湯主任點頭，給你弄個三五萬撫卹金，還不是輕而易舉。”
胖女人看着吳桂芳，眼中還是鄙夷，彷彿喫定了他們一家子。
“大海的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玲玲還小，這兩年不考慮那些事。”
讓胖女人沒想到的是，吳桂芳直接拒絕了她。
“吳桂芳，你別不知好歹，玲玲能嫁給湯偉，那是她的福分，以後你就等着喫香的喝……”
胖女人還要再勸，吳桂芳直接打斷：
“這福分你自己留着吧，我們張家雖然窮，但也要臉。”
吳桂芳直接拉下了臉，轉回身子去燒紙去了，不再搭理胖女人。
胖女人氣壞了，向旁邊的一箇中年地中海笑道：
“湯主任，你彆着急，大海剛死，桂芳腦子還沒轉過來圈，等我好好勸勸。”
胖女人討好的拉着湯中雲的胳膊，不過湯中雲掃了她那滿是粉底的臉一眼，就趕緊扭過了頭。
張玲玲跪在火盆前，一邊哽咽着一邊添着紙錢。
湯中雲盯着吳玲玲窈窕的背影，喉嚨動了又動。
“趕緊催催她，小偉都這麼大了，事情早點辦成，我也早點放心。”
湯中雲掏出一沓錢塞給胖女人，有些着急的催促。
胖女人看着的湯中雲眼中的貪婪，心裏也都是鄙夷，湯偉是個腦癱傻子，這張玲玲要是進了湯家，還不是進了這老不死的魔掌。
老扒灰！
tui！
胖女人在心裏罵了一句，不過還是眉開眼笑的接過了那一沓錢。
“事成之後，再給你三萬。”
湯中雲盯着張玲玲的背影，滿眼的迫不及待。
“好叻，湯主任放心，我一定把玲玲送到你手裏。”
激動之中，胖女人說漏了嘴，不過湯中雲一點也不在意，臉上反而還笑了笑，那耷拉着的大眼袋也更大了。
胖女人麻溜的將錢揣進兜裏，就向吳桂芳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