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漸淪陷 >第71章 親密的陌生女人
    殷怡的到來,赤裸裸揭開了我心底最隱祕的東西。

    自始至終,我抗拒的從不是馮斯乾,是他已婚的身份。動情是真的,難忘是真的,無法面對道德枷鎖也是真的。

    假如馮斯乾當初離了婚,殷怡問我會如何。

    我不知道,也許照樣會逃。

    由我而造成的離婚,哪怕是一場毫無傷害的聯手演出,它本身存在是污點,在外界眼中永遠洗不掉小三上位的名頭。馮斯乾是我情感世界裏矛盾而荒唐的原罪,他離與不離,糾纏下去於我而言都是一個烈火焚身的錯誤。這個開始充斥着謊言,欺騙與陰謀,會成爲我們難以撫平的芥蒂。

    陰差陽錯是男女感情的常態,有些故事剛下筆就註定了不見天日的結局。

    之後我一直在蔚藍海岸養胎,沒有參加闊太圈的聚會,有幾位交情還可以的聯繫過我,約我打牌美容,我也拒絕了。

    林宗易七月底陪我產檢那天,在醫院遇到了魏太太,緊接着我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我記得她們曾經在牌局上抱怨過,自己老公有空養情人,沒空管兒子,生了女兒的孟太太說她進產房的當天男人還帶着懷了兒子的情人在國外奢侈品店血拼,砸兩百萬不眨眼,卻連二十萬的高級月子房不捨得給她住。

    林宗易應該是唯一一個從沒缺席過妻子產檢的老總,我們之間談不上濃烈的愛情,但我逐漸對他的成熟穩重充滿好感,他不像馮斯乾的衝擊力那麼強,他的魅力是在無聲無息間涌出,更回味悠長,也更濃郁入骨。有時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特別在晚上,關了燈一切籠罩在黑暗,我注視着黑暗深處的林宗易,我越來越依賴他,也越來越着迷他帶給我的安定溫暖的生活,我接觸過不少男人,也有不少男人接近我,各有企圖,他們急於早點把我喫到嘴,我急於早點完成任務抽身,彼此過招時連一分的誠意也無,我實在厭惡一張張目的性作祟的色慾嘴臉,林宗易顯得越發令人窩心。

    我忽然理解林宗易在風月場爲什麼有無數女人趨之若鶩,那種地方摸爬滾打的女人最懂男人,隔着褲衩看穿男人的好與壞,林宗易風流得坦蕩,也壞得夠味,他隨時墮落,也隨時剎車。

    一個浪子擅於自控,魅力就不言而喻。

    我伸手小心翼翼撫摸他闔住的眼皮,一寸寸滑落至鼻樑和嘴脣,他平靜側臥,可我清楚他沒睡。

    我趴在枕頭上,青絲裹挾着月光瀉過他臂彎,“宗易,這樣也挺好的。”

    他果然醒着,勾起一絲笑,“是嗎。”

    他抱住我,抱在懷裏。

    我回過頭看他,他下巴的胡茬又硬又密,紮在我後頸,癢得發顫,我蜷縮着逃離,他摁住我,掌心虛虛實實蓋住我隆起的小腹。

    我脊背抵在他胸口,他堅實炙熱的肌肉像一座山,林宗易吻了我臉頰,“林太太不後悔就好。”

    第二天林宗易有應酬,和昌城過來的程氏集團高層喫飯,我九點多洗完澡回主臥,剛熄燈上牀,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發的短訊——林太太不接待我嗎。

    我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坐起,一邊掀被子下牀一邊大聲招呼保姆進屋,她推開一道縫隙,“太太。”

    我問,“有人進來嗎?”

    她搖頭,“沒有啊。”

    我衝向門口張望走廊,還嫌不夠,乾脆把所有書房客房和廚房都查看了一遍,確定是空的,“前後門呢?”

    保姆攙扶着我防止滑倒,“兩扇門都有保鏢在。太太,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這才意識到馮斯乾可能在耍我,我鬆口氣,“沒事,你休息吧。”

    我平復沒多久,又收到一條短訊——正對窗戶的江景很不錯。

    我愣了一秒,迅速走到露臺反鎖落地門,伏在一排桅杆上,回撥這串號碼,他很快接了,我朝晦暗的江水中央搜尋,“你在哪。”

    馮斯乾大約喝了酒,嗓音帶點嘶啞,“你猜呢。”

    他越是風平浪靜,我越是心驚肉跳,“你想幹什麼。易安排了保鏢,你靠近不了。”

    他在那端悶笑,“看來我詐你,林太太又上套了。”

    我頭皮發麻,電話裏真真切切傳出江水翻騰的聲響,無比清晰激烈,他肯定在附近,除了西郊碼頭,只有這片住宅是江景房,能聽到江水的動靜,我再次環顧四周,“你到底在不在。”

    他說,“你看船上。”

    我眯眼聚焦,此刻江面確實停泊着一艘船,是清理江水垃圾的作業船,上面站着三個男人,船裏很乾淨,沒有堆積的廢料,顯然不是出公務,是私人買通開動的,我渾身的汗毛都警惕豎起,“你在船上?”

    墨色的江水卷着細碎漩渦,連續多日的大雨導致水位高漲,船體懸浮也東搖西顛,馮斯乾佇立在船頭,他穿了一身簡潔利落的長衣長褲,珍珠白的緞面,泛起勝似月色的光澤,整個人氣質清爽冷峻,遠方的燈紅酒綠與近處的萬家燈火皆淹沒於長空,唯獨他英氣奪目,夜色越深他越顯俊朗,彷彿江面之上無端乍起的一朵雲浪。

    我看到他了,反而不慌了,“和殷怡過膩了又來尋刺激嗎。”我透過半人高的磚牆眺望江水,也眺望他。

    “是挺刺激。”他換了一隻手拿電話,“趁宗易不在,調戲他的太太。”

    “你調戲成功了嗎?”我毫不留情一語道破,“門都進不來。”

    馮斯乾掏出煙盒,偏頭找隨行的清潔工要打火機,他接住扣在手心,壓住按鈕點燃,江上風大,吹得火苗一明一暗,明時他輪廓深邃,暗時眉目又清淺。

    他坐在灰色集裝箱上,左腿屈膝,右腿伸直,姿勢慵懶灑脫,迅猛的江風灌入襯衫,在後背罩起一個鼓包,他索性解開所有鈕釦,兩側衣襟向後翻飛,結實的骨骼若隱若現。他衣裳和皮膚都白如透明,純白最斯文,可馮斯乾又冷漠狂野到極致,與純白對立,爆發出極端深刻的野性,那樣張揚的熱烈和內斂的壓抑兩股味道在夜幕下碰撞,江水也爲他震盪翻滾。

    “看過西廂記嗎,崔鶯鶯夜會張生。”

    我和江太太在江城大劇院看過,還因爲那時跟着馮斯乾見不得光,在現場惹了一肚子氣,我態度生硬,“看過啊,張生和你一樣半夜鬼鬼祟祟,但他進入崔鶯鶯的閨房了,你只能在樓下。”

    馮斯乾鼻腔噴出一團濃重的青煙,霧氣漫過咫尺之遙的黃色燈柱,煙霧潰散入水,覆在他淡淡的投影上。

    這個男人的每一幕,都像一盤逼上絕路的棋,畫面詭譎難測,懸而未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