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綺雲啜泣着,“他回濱城了,和我母親在一起。”
他語氣一沉,“回多久了。”
“昨晚。”
他掛斷電話,又打給何江,“你過來。”
馮斯乾臉色此時像一團化開的濃墨,陰翳到極點。
何江很快上樓,“馮董。”
他撩眼皮,“趙凱安排下屬監視周德元了嗎。”
何江不假思索,“在監視。”
馮斯乾意味不明,“周德元根本不在江城,他監視誰。”
何江愕然,“他在熙雲路啊。”
馮斯乾重新垂下眼瞼,一言不發。
何江緊急聯繫趙凱,“趙隊,周德元去濱城了。”
趙凱也懵住,“我的眼線沒彙報啊。”
“馮董收到的風聲,大概率要包機出國。”
馮斯乾奪過手機,“截住他。”
“還沒下達指示。”趙凱焦急萬分,“究竟出什麼事了,他發覺了嗎?”
馮斯乾相比之下鎮定許多,“周德元在崗位上不是白混的,不缺人脈渠道。”
“我擅自攔截,他會聽我的嗎?高半級壓死人,他高出我三級。”趙凱慌了神,“是我的紕漏,這下麻煩了。”
“我替你截。”馮斯乾心不在焉敲擊着桌角,“最遲三天,你必須拿到上面的文件。”
趙凱咬了咬牙,“我盡力。”
馮斯乾吩咐何江,“我記得周夫人也在闌城,你請她一趟。”
“現在嗎?”何江看腕錶,“太晚了。”
馮斯乾手指拂過檯燈罩的花紋,“越是急切,越證明重要,她會更容易爲我所利用。”
他手一收,“只有一小時。”
周德元的夫人在半小時後抵達酒店,馮斯乾親自在走廊迎接她,“岳母。”
“我不敢當。”她當場駁了他面子,“”馮董事長娶得又不是我女兒,我算哪門子岳母。”
馮斯乾皺着眉,“我要是娶了您的女兒,反而逃過一劫了,正因娶了綺雲,我才被殃及。”
周夫人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馮斯乾十分警惕,“岳母,周家要翻船。”他進入玄關,周夫人沉思一秒,也跟上,“你講清楚。”
馮斯乾反鎖門,“上面在調查岳父,而且從公私兩方面入手。”
周夫人冷笑,“我們離婚了,周德元的情況與我無關。”
他泡在陶瓷杯一枚茶包,搖晃着杯柄,興致勃勃欣賞茶葉浮動,“您和岳父離婚未滿一個月,不是查這一個月內的問題,您推脫得掉嗎。”
“我推脫不掉,也有人墊背。”她胸有成竹的架勢,“你應該知情,你不止一位岳母。”
馮斯乾氣定神閒,“您是指綺雲的母親孟女士嗎。”
周夫人神色鄙夷,“那個賤女人,她享受到的利益可勝過我,要倒黴,是她先倒黴。”
“岳父即將送她出國避難,已經回濱城準備了。”馮斯乾擰開一瓶水,“他對綺雲母親情深義重,可惜他沒想過,最後由誰承擔這一切。我認爲岳父想過,岳母認爲呢?”
我藏在洗手間,揭過門縫窺伺,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周夫人,她是極其雍容華貴的女人,一看便是正室的氣度,雖然相貌平平,但上得了檯面,不是孟綺雲母親那類貨色,不過周夫人私下和男人膩歪時,做派也挺放得開。
周夫人踉蹌坐下,整個人魂不守舍,“那我怎麼辦?”
馮斯乾將水瓶遞給她,“撇清,自保。”
周夫人顫顫巍巍接過,“他竟然這麼狠心,絲毫不顧念我們的情分,只護着那個女人。”她仰起頭,“我們維持了三十年的夫妻名義,我擇得乾淨嗎。”
馮斯乾反問,“不是有我嗎?”
她攥着瓶子,“你爲什麼幫我。”
他笑容緩緩斂去,“您的舉報信,被我中途攔下了。”
周夫人喝了一口水,“果然是你,我猜到了,他不可能明目張膽動手。”
馮斯乾流露出幾分歉意,“岳父逼迫,我只能聽從,幸好有機會補償岳母。”
她深吸氣,“我怎樣配合你。”
馮斯乾說,“連夜回到濱城,等我消息。”
洗手間沒開燈,我在一片漆黑中。
女人玩心機確實不是男人的對手,尤其是手腕頂級高明的男人,馮斯乾打算釣一條魚上鉤,簡直易如反掌。
周夫人離去後,我從洗手間出來,“馮太太在路上了,要不我回避,她看見我鬧得不愉快。”
馮斯乾坐在沙發上,逆光打量我,“爲非作歹折騰我兩年,如今轉性了,賢惠了。”
我不語。
他握緊我腰肢,雙腿分開圈住我,“什麼時候回江城。”
我搖頭,“沒決定呢。”我又問他,“你回嗎。”
他所問非所答,“你想要我立刻回,不然你不安心,擔心我反悔。”他十指穿梭在我髮絲間,“我知道他的下落,我不走,你也不會回,對嗎。”
“對。”我坦蕩回答,“我不放心你。”
他沒說什麼,手背輕輕流連在我眼角的淚痣,他看得入迷,反反覆覆摩挲。
“你喜歡我這顆痣嗎?”
馮斯乾指腹的繭子又厚了一些,磋磨得我澀痛,他隨口問,“林宗易喜歡你什麼。”
我小聲說,“他好像也喜歡這顆淚痣。”
他笑意非常淺,卻又格外好看,“是很嫵媚。”
“斯乾,你放過他了。”我凝視他眉目,“林宗易自首之前,你不會再算計他,是不是。”
馮斯乾收回手,沒出聲。
門鈴在這時響起,他看時間,交待何江的一小時,剛好五十九分鐘。
他走過去開門,孟綺雲像瘋了一般撲進他懷裏,巨大的衝擊力撞得他後退兩步,“斯乾,我求你陪我回家。”
她死死地摟住他,“熙雲路空空蕩蕩,我很想你。你不回來,它和墳墓又有什麼區別。”
馮斯乾低下頭,“誰跟蹤你。”
她渾身緊繃,嚇得發不出音。
何江在門外,“或許是林宗易那邊的人。”
我沒忍住大吼,“他不會!他自顧不暇了,哪有精力再生事,何況他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