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秋晟,五樓阿姨很驚訝,在之前的三年裏,她雖然和秋晟說過不少話,可都是半路遇上的客套,而不是正式的交談。
最近這個月,秋晟已經找了她兩次了。
“怎麼了?又撿到衣服了?”她問。
“不是,”秋晟猶豫了片刻,“吳阿姨你知道六樓那個女生的事情嗎?”
“問這個啊。”吳阿姨的目光促狹起來,雖然年紀大了,但她的八卦心還維持着年輕的狀態。
她微動腦袋,上下打量了秋晟:“幽幽的確挺漂亮的,如果不是三年前的事情,阿姨不介意幫你們說說,但是現在不行。”
她注視秋晟的眼睛:“你碰到她下去丟垃圾了?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她的眼睛看不見。”
“我知道。”
秋晟的回答讓吳阿姨有些驚訝。
驚訝過後,吳阿姨臉上的笑容變得公式化起來,她後退兩步,目光疏遠:“幽幽是個好孩子。”
秋晟沒聽懂吳阿姨話裏的意思,他將兩人剛剛的對話在腦中換做文字,在大腦裏匹配。
得益於大量的閱讀,他很快找到了相似的故事情節,明白了吳阿姨這麼反應的原因。“是個好孩子”的意思是,少女不是隨意的人,不會接受只是玩一玩的邀請。
吳阿姨這麼想,是認爲一個健全的人,不會選擇和盲人一起。
秋晟有些焦躁,他只是想問問少女的父母和奶奶而已。
吳阿姨是這棟樓裏,最愛交際的住戶,如果說誰最清楚少女家的事情,那麼一定是她。
他把自己真正想問的和吳阿姨說了,吳阿姨還是搖頭:“別人家的事情,我不好亂說。”
說着,吳阿姨假裝看了眼手機:“不好,我得趕快走了。”
看來不解開這個誤會,秋晟無法從她那裏得到情報。
“已經在交往了。”秋晟追上往下走的吳阿姨。
吳阿姨扭頭看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將她帶到六樓,秋晟取出小熊鑰匙,打開門。少女坐在靠近玄關的餐桌旁,秋晟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走出門外,關好門。
和吳阿姨一起走到樓下,秋晟小聲說:“現在可以信了吧?”
吳阿姨緩了十多秒,不得不相信秋晟的話。都有了女方的家門鑰匙,還能親密的拍肩膀,她想不到別的關係。
“她總是不願意說父母和奶奶的事情,所以我想要問一問。”秋晟編造出謊言。
吳阿姨猶豫了許久,低聲說:“你父母想要孃家有資產的?”
“不是,他們都隨我。”秋晟答。
吳阿姨放心下來,她往樓上看了眼,說:“都不在了。”
“是去哪裏……”說到一半,秋晟想到了那個可能。
吳阿姨不說話,看來的確是那樣。
原來如此,因爲親人都去世了,所以少女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嗎?
秋晟問少女親人的詳情,吳阿姨細緻的說明。
少女的奶奶是農村人,開朗大方,和吳阿姨她們也玩得來。她的老伴先她一步去了,她在幾個月前一病不起,吳阿姨後來問了少女的小姨,得知她去世了。
少女的父親在社區工作,是個有些古板的男人,用吳阿姨的話來說,缺少情調。少女的母親原先是家庭主婦,少女上中學後,她在門口的便利店做幫工。
夫妻兩看不出恩愛的樣子,但也看不出不和諧的樣子,大聲爭吵一次也沒有過。
兩年前,他們開車外出,在一個山路上出了車禍,兩個人都沒能生還。
“她爸媽走的時候我不在,她奶奶走了一個月我才曉得。”吳阿姨懊悔地說。
謝過她,秋晟走上六樓。
少女已經做好了早餐,是水餃。喫完,少女躺在沙發上,秋晟在老位置坐下。
過了五分鐘,少女走到他身邊,躺在他的懷裏。
少女不說話,沒戴耳機,她閉上眼睛,呼吸平緩。
秋晟想,少女怎麼不問剛剛的事情?自己突然進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就走,不是很奇怪嗎?
是因爲無所謂了吧。在肉體死掉前,心就已經進入了休眠,少女只想好好待着,等待那個日子來臨。
還剩下五天。
他想,要讓少女的心復甦。
他用學來的常識分析,少女最親近的人都離她而去了,所以少女感覺生活沒有了期望,想要一了百了。
如果他沒有了少女,生活也會一下子變回原樣。不,在體會到了這種感情之後,以往的無趣已經變成了糟糕。
晚上,他打電話給顧德佑,詢問他的意見。
“親人都去世了,所以想要離開這個城市?”手機那頭,顧德佑詫異的複述。
他很快給出解答:“不是還有你嗎?”
秋晟沒想到顧德佑會給出這樣的回答,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替代少女的親人嗎?
如果說親人就是照顧少女的起居的話,那麼他無疑已經合格。
可是——
“我一直都在,她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秋晟說。
“也是,她知道你在,但還是要走。”
手機裏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是顧德佑在抓腦袋。
“女生的心思我想不明白啊。”顧德佑很苦惱。
“對了,”他的語調突然升高,“爲什麼不問問專業人士?”
“什麼?”秋晟不明白顧德佑的意思。
“你等等,我過會兒用微信打給你,你接了之後別說話。”顧德佑掛斷了電話。
狸花貓爬到秋晟的腿上,秋晟敷衍的摸摸它,丟根貓條讓它自己舔。
微信電話的提示音響起,是羣電話。
秋晟沒仔細看,直接點了進去。
“幹什麼?”先響起的是熟悉的女聲。那是郝烏萌的聲音。
“人生諮詢。”
顧德佑把秋晟和他說的重複了一遍,不過主角從秋晟說的,小說裏的人物,變成了顧德佑一個朋友的遭遇。
郝烏萌聽完就掛斷了,並且退了羣。
顧德佑新拉一個羣,再次撥打電話。
“幫幫忙吧,這對我朋友真的很重要!”顧德佑大聲說。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個朋友是誰!”郝烏萌氣沖沖的說。
秋晟按照顧德佑的囑咐,沉默着。
“他那個樣子你也是知道的,這大概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了,你要是不幫,他可就失去了唯一的機會!”
“關我什麼事?”郝烏萌再次掛斷退羣。
過了一陣子,顧德佑在羣裏說:“她把我們刪了!不過不礙事。”
QQ的羣電話響起。
“有完沒完!”郝烏萌罵。
顧德佑和秋晟私聊:“秋晟,到你說話的時候了。”
“求你幫幫忙。”秋晟誠懇的說。
羣電話裏沉默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秋晟越來越忐忑。
他相信顧德佑的判斷,如果這個問題有答案,郝烏萌一定知道。
他想,是不是在電話裏問太沒有禮貌,郝烏萌纔不回答。
“我去找你。”秋晟站起身。
“停!給我停下!”郝烏萌立即迴應。
她的聲音慌張:“你想幹什麼?”
“當面聊禮貌一些。”
“你會賴着不走,甚至能跪在我宿舍的吧!”
秋晟沒想那麼多,但這似乎是個好辦法。
“你坐下,我想想。”郝烏萌的聲音柔和下來。
顧德佑發來私聊:“還是你會。”
秋晟盯着手機屏幕,狸花貓又爬到他的腿上,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撫貓的腦袋。
過了兩分鐘,郝烏萌說:“你還不是親人。”
“什麼?”秋晟追問,郝烏萌說得太隱晦。
“誰知道你是不是玩完就走的渣男,人家爲什麼要爲了一個人渣留下來啊!”郝烏萌掛斷了電話。
秋晟琢磨她話裏的意思。
“QQ也被刪了。”顧德佑發了一個揮扇子的小黃臉表情,“要我講解一下嗎?”
“不用,我知道了。”秋晟放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