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門,寧婼和逐雀是喬裝打扮過的,她們沒穿衫裙,都穿了胡服,不過都沒有故做男裝打扮。

    這個朝代與唐朝頗似,民風開放,女性甚至可以獨立爲戶,有才學的女子很受人們敬仰,寧婼去問的書齋裏,有幾幅在售的字畫是數位有名的女先生畫的。

    寧婼對這些女先生敬佩無比,還在畫前觀摩了一會兒,感嘆她們擔得起衆人的尊敬。

    而京中官邸和富貴人家的姑娘們有時也會喬裝打扮來書齋裏賣畫,不過她們不是爲錢,有些姑娘們會把賣畫所得的錢財盡數捐出,救濟一些窮苦百姓,這些人裏有些是爲了風雅和好名聲,有些則是真的心懷天下百姓。

    也正是因爲如此,當朝的女子才能擁有這樣高的社會地位。

    但和女先生們的畫比起來,寧婼畫畫的水平……所以一連問了一連問了小半條街,結果當然是沒人買寧婼的畫。

    寧婼在寧陽侯府裏雖然不受重視,但也不會缺衣少食,逐雀當然不會認爲寧婼出來賣畫是爲了賺些銀子——唉,直說了吧,逐雀根本就不覺得寧婼的畫賣得出去,只當她是找到了新的樂趣。

    可逐雀看着寧婼被書齋老闆連連拒絕,有些老闆脾氣好,就是婉拒,有些老闆脾氣不好,直接就問寧婼畫的是什麼玩意了,最後逐雀又是生氣又是不忍心,安慰寧婼道:“姑娘,或許今日不宜賣畫,要不咱們……改日再來問問?”

    然而被拒絕了的寧婼神色卻沒哪裏有異,不見沮喪,也不見失落,她逐雀爲了安慰她,連不宜賣畫這種話都說了出來,不禁笑着和逐雀說:“沒事啊,我出門雖然是來賣畫的,卻不是一定要將畫賣出去纔行。”

    逐雀皺了皺眉,沒搞懂寧婼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她不懂,是因爲她不知道寧婼和寧妙之前在寧陽侯府裏的對話。

    不過寧婼也暫時不打算告訴逐雀,所以她笑了笑和逐雀說:“好了,你不用想了。再陪我逛兩個書齋,要是還賣不出去,咱們就回家去吧。”

    “好的姑娘。”逐雀點點頭,說完又趕緊安慰寧婼,“但是姑娘……如果還是沒賣出去,您別難過啊,咱們再回去練練畫技,您還年輕,以後一定能賣出去的。”

    “嗯,我不會難過的。”寧婼還是笑,甚至還和逐雀開玩笑說,“或許咱們到了下家書齋時,這畫就能賣出去了呢?”

    逐雀迭聲應着:“嗯嗯嗯!”

    就怕自己表現出一點兒的不堅定就會打擊到寧婼的自信心。

    結果叫兩人都沒想到的是,她們在到了下一家書齋之後,那家書齋的老闆真的願意買寧婼的話。

    寧婼聽見老闆這麼說後都愣住了,呆了一瞬纔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問了老闆一遍:“岑老闆,你剛剛說,要買我的畫?”

    “是啊。”書齋老闆岑珏點着寧婼放在桌面的上的畫,又重複了一遍,“不過我只是說要考慮一下啊,不一定真買。你還有別的什麼畫嗎,都給我看看吧。”

    “好。”寧婼回過神來,讓逐雀把剩下的幾幅畫也都打開,放在岑老闆面前。

    岑老闆將寧婼這每幅畫都看過一遍後,挑眉道:“姑娘,您別怪我不客氣啊,你這畫技,頗具童趣啊。”

    這話便是在說寧婼筆力弱,和孩童畫的畫沒有什麼區別了,文人墨客批評別人時,這遣詞用句還是不一般啊。

    不過寧婼不生氣,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再說她今日出門還真沒打算把這些畫賣出去,岑珏說會考慮買她的畫,都已經讓寧婼很是驚詫了。

    但是岑鈺評價過寧婼的畫後,又問寧婼道:“寧姑娘,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上來了,我就一定把你這些話全部買下。”

    岑鈺此言一出寧婼更是訝然,回他道:“岑老闆您請問。”

    “我這‘顏如玉’書齋在京中開了也有好幾年了,這些年來,來我這賣畫的人不少。男人們呢,愛畫一些虎啊,豹啊,或是松竹柏這些;而姑娘們的畫呢,大多是些花啊,鳥啊什麼的。再偏門些,我也見過畫蝦或是畫蟲的。”岑鈺單手杵着下巴,滿臉好奇的模樣,“可這畫貓兒的,還是黑貓,我還真是第一次瞧見。”

    “您再看看您畫的這黑貓啊。”岑鈺將畫轉到寧婼面前,“要不是這對尖耳朵,這細長的尾巴,還有這幾張畫裏它睜眼了,我瞧見了它這對金色的獸瞳,我會真以爲您這話就是滴了幾團墨上去。”

    岑鈺嘆氣道:“我看第一幅畫時,不知道您畫的是什麼,所以纔想看看您後頭畫的幾幅,唉,終於叫我認出這是隻黑貓了。”

    “我們家姑娘畫的哪有那麼差嘛……又不是幾團墨,毛還是看得出的。”逐雀撅着嘴,很不滿卻又不太敢大聲的嘀咕道,顯然她也覺得自家姑娘的畫技……叫人堪憂。

    而寧婼則是被岑鈺這抑揚頓挫又滿懷風趣的話給逗笑了,但是笑過之後,她又抿了抿,僅在脣邊留着一抹淡笑,眸光溫柔地望着畫,和岑鈺說:“不知岑老闆可看到畫旁的‘芝麻’二字?這既是我作畫時用的筆名,也是這貓兒的名字。”

    “我曾經養過一隻貓兒,它就叫芝麻。”

    寧婼將她和芝麻生活那段日子裏時簡短地給岑鈺講了一遍,而岑鈺聽完後雙目微紅,搖頭感嘆道:“真是太感人了……”

    說完,他就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桌面上,和寧婼說:“一兩銀子,我買你全部的畫。”

    逐雀看着桌子上的碎銀,問岑鈺道:“岑老闆,就一兩啊?”

    她看岑老闆這模樣,還以爲他起碼也要掏個十兩銀子出來的。

    “故事感人,耐不住畫技也很感人。”岑老闆卻對逐雀道,“這一兩銀子,是我看這畫紙和墨的質量,比一般紙墨要好,纔給出的成本價,姑娘,我是個商人,不是個大善人。”

    寧婼畫畫的這些紙和墨都是寧燁麟送給她的,也就是現在聽了岑鈺說起,寧婼才知道自己用的紙墨還不是普通紙墨。

    “那這些畫就賣給岑老闆了。”寧婼卻拉住還想說些什麼畫的逐雀,對岑鈺道,“多謝岑老闆。”

    “寧姑娘是個爽快人。”岑鈺笑了笑,和寧婼道,“放心寧姑娘,您這些畫我還是會掛一陣子的,萬一有客人就喜歡貓兒呢?”

    岑鈺這話還真不是亂說的,他的確是個商人,還是個奸商——要知道,京中有賣畫的人,就有收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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