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如何否認,醉月客棧那件事的確是她讓人去告訴寧妙的。

    就算她打死不鬆口,這件事寧妙不會信,寧妧更不會信。所以現在寧妧以此來諷刺她,寧婼覺得是自己理虧,便什麼也沒說。

    畢竟現在車裏車外人多口雜,她不好向寧妧道歉,這件事是她欠了寧妧,日後有機會她會親口和寧妧道歉,並儘自己最大努力對她做出彌補的。

    而以往寧妧和寧妙吵架,寧妙都是像點了火似的鞭炮一直炸,怎麼都不會停,寧妧就算懶得和寧妙吵有時也會被她亂的頭痛,往往都是寧妙一直說,她沉默不語,最後以寧妙被她氣得半死而收尾。

    結果現在她想和寧婼吵了,寧婼卻像是歇火的啞炮似的,怎麼都不肯發出聲響,寧妧頭一次感覺到了寧妙和她吵架時那種憋屈感。

    她們兩人在馬車中一路無言,到了宜陽郡主舉辦賞蓮宴的榆香小榭後一前一後下了馬車,各走各的道,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若是不知道她們關係的人見了,恐怕還以爲這是兩個陌生人呢。

    但知道她們兩人真正關係的寧妙見了,卻是十分開心。

    寧妙是輔國公府的二少夫人,現在她的婆婆辦宴,她也是幫忙的人之一,而寧婼和寧妧作爲她孃家的人,自然是由她來接待的。

    本來爲了維持她明面上的賢惠要和顏悅色招待寧婼和寧妧這件事讓寧妙很煩,誰知這她見寧妧和寧婼臉色都不太好看,心裏登時就舒暢了許多。

    “五姐姐,七妹妹。”寧妙端起假笑走到她們面前,勾脣笑了笑道,“你們到了。”

    “六姐姐。”寧婼好歹還回應了寧妙一聲,即便她喚寧妙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笑容,聲音也是輕輕淡淡的。

    可寧妧要是不高興,她就連一句話都不會說,反正現下榆香小榭到的人還不是很多,她們周圍也沒什麼人,所以寧妧連明面上的和睦都不願意裝裝,聽見寧妙和她打招呼也以只是居高臨下的姿態睨了她了一眼。

    而寧妧和寧婼這樣的態度,弄得寧妙像是用熱臉在貼她們兩人的冷屁股似的,於是寧妙的臉色霎時就陰了不少,但她很快又笑了起來,說:“咱們都是一家姐妹,待會你們的位置就在我旁邊,可別坐錯了呀。”

    “六妹妹你已經出嫁了,待會你不和你夫君一起和我們坐在一塊真的合適嗎?”別看寧妧平時不怎麼開口,也不喜歡出聲和人吵架,可是她今日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好,一開口就夾槍帶棒的。

    要知道這賞蓮宴宜陽郡主邀請的人大多都是些還未訂下婚約的公子和姑娘們,寧妙只是因爲舉辦這場宴會的人是她婆婆,她也來幫忙纔會在宴上,而方昶宇作爲一個已經成婚的男子幾乎是不會出現的,這事寧妧不可能不知道,她現在還這樣說,擺明了就是在譏諷寧妙和方昶宇夫妻感情不好。

    因爲方昶宇若是想要在賞蓮宴陪伴着妻子露面也不是不可以,這樣還能顯得他們似一對神仙眷侶,讓京中其他人豔羨不已。

    可方昶宇不在,和寧妙婚後感情不順有些原因,當然也可能是他爲了避嫌,不敢見寧妧而已。

    這雖然是實情,但被踩了痛處的寧妙哪咽得下這口氣,立刻就回擊道:“當然合適,怎麼不合適了?五姐姐,我們年歲相仿,坐在一起沒什麼不合適的呀。”

    寧妙還特地加了一句“五姐姐”,便是在諷刺寧妧比她年紀還要大,卻還沒有嫁出去的事了。

    她們兩人爭執不斷,寧婼在一旁安安靜靜——再說她也沒法插話進去。

    直到榆香小榭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寧妧和寧妙這才停下爭論,一齊掛上嫺淑得體的笑和旁人寒暄交談。

    說實話,這還是寧婼第一次接觸這樣大型的宴會,或許原身曾經參加過,可她卻沒有這樣的經歷,爲了防止自己出錯,寧婼只能跟在寧妙和寧妧的身後,能不開口就儘量不開口,或許無法叫在場的衆人刮目相看,但至少能保證不會失禮。

    再說寧婼覺有寧妧和寧妙在她身前,大概不會有什麼人注意到她們身後纖細瘦弱的她。

    不過寧婼也樂得清靜,坐在池亭邊上垂眸細細地凝望着湖裏的蓮花。

    宜陽郡主的賞蓮宴主題雖是“賞蓮”,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宴會上能有幾人是真正來賞蓮的呢?就連她現在看似是在賞蓮,心裏其實也還是在想別的事。

    寧婼望着蓮花,如此心道。

    因爲她在想六王爺什麼出現,六王爺一旦出現,就意味着寧妙會開始有所動作。

    不過六王爺應該是和四皇子一起到榆香小榭的,今日四皇子也會到,還會救下寧妧,寧妧因爲這場驚心動魄的意外徹底對四皇子芳心相許,所以宴會結束後四皇子就立刻進宮向皇帝求了聖旨,讓皇帝爲他和寧妧賜婚。

    寧婼還在回憶着劇情,忽地就聽見湖對面傳來一陣喧譁,她的目光順着湖面漸漸往上移,還沒看見湖對面的人,就在湖鏡上瞧見了一個她十分熟悉的身影——蕭雲淵也來了。

    蕭雲淵乃是太子,不是人人都曾見過,但有些父親母親身份高的貴女,曾有幸入宮見過太子和幾位皇子王爺,所以也認出了他。

    “太子來了?”

    “天哪,那位是太子嗎?”

    “好像是的,四皇子和六王爺也在!”

    寧婼聽到她身旁姑娘們激動的小聲碎語,而她怔然地擡眸,卻直接對上姑娘們碎語的主角自人羣中直直朝她望來的目光。

    明明她們之間還隔着一個湖呢,湖對面這邊也有好幾個姑娘,可他就這樣一眼在人們裏認出了她,就彷彿那雙深邃的黑眸裏,始終只看得到她一個人似的。

    而下一瞬,那雙眼眸的主人就邁步朝她這個方向走來,寧婼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立刻下意識地把頭低下,避開蕭雲淵的目光。

    “姑娘,那位蕭公子真的是太子!”逐雀扶着寧婼的胳膊,聲音難掩激動。

    寧婼無奈道:“他上次不就和我們說了嗎?”

    逐雀尷尬的笑了兩聲:“太子他的身份太尊貴了,不親眼見見,奴婢放心不下嘛……”

    現在衆目睽睽之下那麼多雙眼睛都確認了蕭雲淵的身份,便足以證明蕭雲淵的確沒有說謊,他就是太子本人。

    眼看蕭雲淵朝她們越離越近,逐雀忍不住又晃了寧婼兩下,和她說:“姑娘,太子殿下他似乎是朝咱們這個方向走的。”

    “是嗎?”寧婼還是低着頭。

    “是啊。”逐雀說着就轉頭看了一眼寧婼,見她低着頭便道,“您低着頭當然什麼都看不到啦,太子殿下似乎在看您呢,您快擡頭瞧瞧。”

    寧婼被逐雀慫恿得沒轍,擡眸朝蕭雲淵望去時還在心裏對自己說:她這是遂了逐雀的願,不是因爲她也很想見蕭雲淵。

    結果這次擡頭,寧婼卻沒再看見蕭雲淵望向她了。

    蕭雲淵徑直走到了宜陽郡主的身邊,向她問號:“宜陽表姐。”

    “……太子?”宜陽郡主看到蕭雲淵、四皇子和六皇子一行人出現時也愣了愣,四皇子和六王爺來她不意外。

    因爲四皇子的請柬是她大兒子方昶安給的,方昶安和四皇子關係好,知道四皇子迄今婚事還沒定下,自己的母親有舉辦了這麼一個賞蓮宴,便“徇私”給了四皇子一張請柬,邀他過來。

    不過請柬雖然是給了,但四皇子到底會不會來,方昶安並不確定。他不知道,這場宴會有寧妧在,四皇子怎麼都會來的。

    而六王爺的請柬,卻是宜陽郡主給的——她是被六王爺的母親吳太妃磨得沒有辦法的,加之在她心底也明白有些女子爲了尊榮,是願意嫁給六王爺續絃的,若是有女子能在賞蓮宴上得六王爺青睞,該女子也願意做六王妃,她也算促成了一樁婚事,所以宜陽郡主默許了讓六王爺來賞蓮宴的事。

    可沒人給過太子請柬啊,那太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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