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淵當然沒有請柬。

    他自己也知道沒人給他發請柬,但他知道寧陽侯府收到了請柬,寧婼很可能會來這個賞蓮宴,所以就算沒人給他發請柬,他也要來。

    於是蕭雲淵就和四皇子還有六王爺一道來了榆香小榭。

    守門的侍衛見六王爺和四皇子都掏出了請柬,只有太子負手而立,走在四皇子和六王爺面前,徑直就跨入了榆香小榭的大門,看那背影也沒有要掏請柬的意思。

    蕭雲淵是誰?他是當朝的太子。

    日後這天下可能都是他的,他要進個榆香小榭侍衛還能攔住他說“太子您沒有請柬不可以進去”嗎?

    蕭雲淵就是這樣仗着自己的身份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榆香小榭,所以就算現在宜陽郡主疑惑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她也不能直接問出了,更不可能將太子趕走,所以她趕緊走到太子面前給他行禮:“太子殿下。”

    “宜陽表姐快起。”蕭雲淵虛扶了宜陽一把,對她說,“孤今日過來只是來賞蓮的,宜陽表姐不必在意孤,宴會照常即可。”

    宜陽聽蕭雲淵這麼說,也忽地想起這位太子如今還未立下太子妃,後院裏也沒什麼人,便點頭應了一聲“是”,引着蕭雲淵去上座坐下。

    她沒給蕭雲淵發請柬,這宴會上原本也是沒有蕭雲淵的位置的,而她準備的最好的上座,也是給四皇子和六王爺留的,如今忽然多了一個太子,這上座自然得加個位,且必須還是主位。

    但在蕭雲淵出現之前,這主位原本該是四皇子的。

    四皇子也未曾娶妻,後院也是乾乾淨淨,聽聞他今日可能也會來這榆香小榭,收到請柬的姑娘們都鉚足了勁打扮自己,就希望四皇子能在賞蓮宴上看中自己——畢竟四皇子雖然不受皇上重視,日後也不可能登基,但做個王妃這身份也比尋常人家尊貴不少啊,因此這場賞蓮宴的大部分女子就是衝他而來的。

    她們哪想到宴會還會突然多出一個身份壓過四皇子太多的太子殿下。

    而有了太子在前,她們又哪裏還注意得到四皇子?目光紛紛都往蕭雲淵的身上黏。

    寧婼也是其中之一。

    正因爲有那麼多姑娘都在瞧着蕭雲淵,所以她也可以混跡在其中,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蕭雲淵。

    而對於有這麼多的姑娘都在看蕭雲淵這件事,寧婼並沒有一點喫醋的感覺,因爲這恰好證明了蕭雲淵是一個搶手的香餑餑。

    偏偏這個香餑餑現在只看着已過而立之年的表姐,就算他要看別的人,那也是看自己。

    寧妙瞧見蕭雲淵出現時也是愣了下,畢竟她之前從未見過太子,便小聲說了句:“太子怎麼也來了?”

    當然是看我來的。

    寧婼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寧妙,在心裏這樣說道。

    這個念頭閃過之後,寧婼忽然發覺自己也是蔫壞蔫壞的,居然會有這種自戀的想法,不過這種感覺還挺……爽的。

    就在寧婼偷着樂的時候,坐在主位上的蕭雲淵忽地微微側頭,朝寧婼這邊看了一眼。

    寧婼坐在筵席間,面上還是優雅得體的淺笑,發現蕭雲淵在看自己時也不避不讓,擡眸微微偏頭望着他,一臉無辜的坦然。

    她這樣不羞怯的模樣倒是讓蕭雲淵怔了怔,最後還是他先收回了目光,眉頭微皺顯得神色有些複雜。

    不過蕭雲淵朝她們這邊望來的視線沒有被寧妙錯過,她小心看了看蕭雲淵,又看看坐在自己身側的寧婼和寧妧,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在看她們兩人之間的誰。

    “太子方纔是往我們這裏看了嗎?”她素來話多,以前寧妧不和她吵她都能一個人講半天,入了輔國公府後這個毛病也沒見改,和身邊的侍女聊道。

    侍女回答她:“是的,二少夫人。”

    寧婼和寧妧都沒有說話,寧婼是知道蕭雲淵看的是誰。

    而寧妧是方纔忙着和四皇子對視了——沒錯,這邊也坐着個四皇子翹首以盼的姑娘,但因着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蕭雲淵身上,沒人注意四皇子和六王爺。寧妧和四皇子對上了目光,自然也無暇再去管太子看的是誰。

    寧妙則是下意識地又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看的誰。”

    侍女笑道:“許是在看侯府裏的哪位姑娘吧。”

    筵席上的女子們雖然多,可是坐在這邊的就只有寧陽侯府的幾位姑娘,和再往邊上些的楊御史家的姑娘,侍女是輔國公府的裏伺候寧妙的人,寧陽侯府又是她的孃家,所以她纔會這樣說——有些在講寧陽侯府好話的意思在裏頭,以爲這樣會讓寧妙高興。

    畢竟聽旁人說起自己孃家人的好話,沒有人會不開心的。

    可是侍女不知道寧陽侯府這幾個姑娘之中,就沒誰和誰關係是好的,尤其在醉月客棧之後,寧妧、寧妙、寧婼三人甚至連明面上的和諧都不太裝的,簡直是呈水火不容的模樣。

    所以寧妙聽見侍女這麼說立刻就皺起了眉頭,繼而冷笑道:“是嗎?可她們有什麼好看的?”

    結果這侍女大概是有些呆,還沒聽出寧妙話裏的怒意,依舊說好話道:“是好看呀,七姑娘和五姑娘都生得和二少夫人一樣貌美呢。”

    寧妙:“……”

    寧婼和寧妧聞言都不禁輕扯了下脣角,因爲太好笑了。

    侍女這話聽上去雖然是在誇寧妙,可是被誇的寧妙沒被氣死就算好的了。

    “你這——”

    因此寧妙一橫眉,眼看就要拿這無辜的婢女出氣了,寧婼就出聲了,說的還是實話,就算沒有人相信:“太子當然是在看我,不然難道還是在看六姐姐你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果不其然,寧婼這話一出口寧妙立刻就將怒意對準了她發泄,輕蔑地笑道,“太子會看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長得如何,太子會看你?”

    “不論太子看誰,總歸不會是看已嫁作人婦六妹妹你就是了。”誰知寧婼還沒來得及反駁寧妙,今日也像是吃了□□似的就想尋人吵架的寧妧就開口了。

    “七妹妹生得是貌美,太子看她也屬正常。”寧妧譏諷人的功夫也是上乘,爲了罵寧妙還不介意誇了句寧婼,“而且太子看誰,關你什麼事呢?你是輔國公府的而少夫人,這麼在意太子看誰作甚?”

    此言就差沒直接說寧妙對太子有意,不守婦道了。

    寧妙沒想到這兩姐妹有朝一日還能一起對付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停,但她也是真的找不出什麼回擊的句子,只能撂狠話道:“好,寧妧,寧婼,真有你們的。”

    寧妧和寧婼氣定神閒,各自食用着面前的茶點,不再去看寧妙氣急敗壞的樣子。

    寧妙連連深吸幾口氣纔將心中的怒意壓下,目光陰沉地看向六王爺,就等着六王爺離席,她好開始她的計劃。

    不過寧妙也沒等太久,六王爺的膳食裏有些利泄的食料,無毒,因此事後也不會被人查出,只是會讓人一時肚子痛,想要去方便罷了。而六王爺不熟悉榆香小榭的道路,他要尋出恭的地方,勢必就要尋人問路。

    寧妙舉杯輕抿着酒盞中的醇液,在看到六王爺請皺着眉,隨後在不打擾筵席中其他人的情況下悄悄地離開筵席時,她脣角斜斜地勾了下,隨後朝站在寧妧身側服侍的一名青衣侍女遞去一個眼神。

    青衣侍女得到了寧妙的暗示,立刻上前爲寧妧添酒:“五姑娘,奴婢爲您加些酒吧。”

    然而寧妧酒盞中的酒液還是滿滿的,聞言她當然擡手婉拒道:“我杯裏還是滿的——哎呀!”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她擡手的這個動作,那青衣侍女忽然手一歪,將酒液盡數倒在了寧妧的身上。

    青衣婢女登時跪下,淚眼潸然地哭道:“抱歉,五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寧妧還什麼都來不及說呢,這婢女就哭成這樣,就好像她已經對她做了什麼似的,還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此刻若是她還要訓斥她,勢必要在大家心裏落下一個“脾性暴烈”的印象。

    所以寧妧皺着眉,心中雖然有怒,可也不好再說什麼。

    此時另外一個婢女也上前來,狀似擔憂地對寧妧說:“七姑娘,您的衣裳溼了,不如到偏間換一身衣裳吧?”

    今日賞蓮宴上衆人所用的酒液都是紫色的葡萄佳釀,寧妧今日穿的是一身嫩鵝黃色衫裙,因此這酒液浸透了衣裳後顏色十分顯眼。

    寧妧就算不想去換她也不得不去。

    但寧妧還保有一份警惕的心,在離席去換衣裳時還帶上了自己的婢女。

    可是寧婼知道,這一切都沒用。

    寧妧的婢女在不久之後就會被人打暈,而寧妧也會被帶到早已安排好的房間——一個六王爺也在的房間。

    用酒液,菜汁弄髒衣裳,隨之在帶人去換衣裳時做手腳,再大聲呼喊叫人去看,最後抓姦坐實“姦情”這個招數雖然俗套,但是卻屢試不爽。

    《妧後傳》裏頭也有着這樣的情節。

    也恰好就是今日寧妙用來對付寧妧時的劇情。

    寧婼明白接下來會發生的所有事,又眼睜睜地看着寧妧離開筵席,她心裏雖然有些擔心,但也不至於太過焦急緊張,因爲她知道四皇子也在這裏,注意力一直在寧妧身上的四皇子很快就會去救寧妧的。

    結果寧婼等了許久,也沒見上座的四皇子有任何動靜,寧婼甚至懷疑,他根本都沒發覺寧妧不在筵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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