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起了清風陣,清風劍法大盛就可以死死咬住大長老,一擊必殺,卻未曾想到只壓制了他片刻。
“清風劍法是正統血脈一脈相傳又怎樣,清風陣可以將清風劍法提升到最高階段又怎樣,廢物的劍法終究不過是廢物罷了。”
“廢物……”
何硯書死死的支撐在那裏,眼神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
廢物這兩個好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魔力,恰好可以概括何硯書的一生。
天賦不高,性格懦弱,勤學苦練,不知熬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磨破了多少層手皮,才勉強擔起了清風教少主的稱謂。
可依舊是清風教開山以來實力最差的少主,也是江湖中根本排不上頂尖的少年。
正因如此,清風教纔會有如此慘烈的劫難,纔會有那麼多親人慘死,纔會有現在的結局。
何硯書想着,不由得自嘲起來,他可能本就不適合做少主,也不適合闖蕩江湖。
深林魚塘,野菜瓜果,悠然南山,夕陽西下,纔是最好的歸宿吧……
偏此時!
炎天樂命天劍猛地插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出,五臟六腑巨大的疼痛狠不得讓他仰天長嘯!
也將何硯書暫且從自我懷疑中清醒過來。
反噬?!
炎天樂強撐着抓起衣襟,將嘴角的血跡抹了個乾淨,咬住牙不讓血跡再流出來!
“何硯書,你特麼想啥呢,想讓小爺死就乾脆利索給個痛快,別三番五次的這麼搞我!”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
“死,向來都是容易的,你說對吧,小廢物?”
不知怎得,這話從大長老的嘴裏說出來再配上他那溫和的眼神,還真是慈愛的很。
就好像說的是“來吧,死吧,只有我,才能讓你解脫。”
“炎夏,穩住呼吸!穩住心神!”
莊遙轉頭聲音急促,卻極有說服力,恍惚間炎天樂感覺有陣陣清冷正好中和了命天劍的火熱,竟讓他舒服了不少。
低頭看去,腰間貔貅樣式的青玉正發出沁人心脾的青光,與麒麟血玉一青一紅交相輝映美麗的很。
炎天樂喃喃:“莊遙姐姐的玉佩啥時候跑我這來了?別說還真挺好看的。”
這話音剛落,一陣極爲強烈的內力不知從何處突然竄進炎天樂體內,清風清雲對抗的劍氣在一起充斥上校場,連帶着另一道寒芒飛向校場!
炎天樂刺痛眼前一黑,只想留下句最經典的“遺言”——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說好陣法中人同生共死,這特麼不是扯犢子呢嗎,抗傷害找護盾呀,找我幹嘛……
見炎天樂絲線遊離,強撐着沒有跪倒在地。
唐訣眼眸瞬間縮緊,墨清和也大喊事情不妙。
方纔大長老的已經動搖了何硯書的心境,清風陣法果然趁機而入,滾滾反噬下來,就算是他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你輸了。”
大長老幽幽開口,腳踏祥雲浮在半空,手中劍緩緩舉起,將清風匯爲一體,猛地打向校場。
“清風劍法?!”
“竟然將何硯書的招式打回了!”
衆人頭頂炸了個驚雷,將千憂劍的劍法打回來可還行!
滾滾劍氣如泰山壓頂一般刮來。
衆人瞬間明瞭,爲何清風教要以清風劍法爲正統,以清風劍法爲名,因爲清風劍法有匹敵天神只能!
大長老狂笑:“就讓你好好品嚐一下自己的劍法!”
真如傳聞所言,清風劍法,伴着千憂劍特有的憂愁,將萬千清風全部化爲惆悵,叫人魂斷腸。
何硯書舉起千憂劍,猛地迎向那道劍法,劍氣,內力,愁絲,直割斷束髮的繩子,三千煩惱絲散落而下,化身爲把把尖刀將何硯書割的遍體鱗傷。
在此時四面而來的殺意與前方的劍氣配合,正好將衆人死死圍在那裏。
借力打力,用清風劍法還之……
可能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練劍,何硯書絕望的閉上雙眼,終究沒能將清風教守住……
酒氣形成的禁制,霎那間包裹住整座校場,震開寒芒。
唐訣深淵驟降,玉手一揮,兩隻斷念箭瞬間衝向深林!
“振作點!我還在呢!”
清冷的聲音帶着酒香衝進何硯書鼻腔,濃濃的酒氣包裹在身上竟沁人心脾的很。
手中的清冷順着掌心漫向全身,看着身前的墨衣,何硯書瞬間瞪大了雙眼。
“清和你……”
墨清和孑然一笑,接過他飽含哀傷的千憂劍,接過劍上的惆悵,狠狠的將他護在身前。
不知何時萬醉劍已經躺在了何硯書手中,劍身上還有疏狂酒的味道,劍如其人,清冽的很。
“何硯書,劍因人而不凡,人也因劍而不同。”
他說着,回頭深深望了眼何硯書,將陣法中的反噬分擔在自己身上。
“一醉尚可解千憂,更何況萬醉!”
“一醉解千憂,更何況萬醉……”
“一醉解千憂,更何況萬醉……”
何硯書恍若大夢初醒,狠狠的將墨清和推出陣中,萬醉劍的花紋印在手上,刻進骨裏。
可能是與墨清和自幼一起長大,萬醉劍的劍氣對自己竟沒有半分反抗。
何硯書站定,眼眸一閃,拔劍而出,陣法幽然,內力散發着陣陣光芒。
無數清風瞬間聚在一起,托起何硯書,衝破愁絲,直衝向大長老!
此時的他就像是猛獸突然覺醒,任由反噬劍氣刮過,他的眼中只有獵物!
“既能讓清風重新盪漾,走火入魔又何妨!”
“破了?!”
大長老喃喃,可就在這震驚的時刻,萬醉劍清風劍法早已到達了他的身側!
一劍斬斷愁雲,破了清雲劍,也將那柄玉劍斬了個粉碎!
“一醉解千憂,更可況萬醉。”
“清風陣法,清風劍術,亦或是清風教從最開始就不是爲了爭鬥和一己私慾存在,而是爲了天下蒼生……”
*
雲開風散,清風教終於又恢復了往日的徐徐清風。
墨清和將手中的千憂劍丟進鞘裏,別在腰上。
看了看右手,回想陣中的千憂劍,回想着那三股涓涓長流,他勾脣一笑,果真是麒麟血玉抵制他上九品嗎……
擡頭恰好看見炎天樂手中的青玉,又想了想陣中巨大的反噬,墨清和了然,怪不得那小鬼沒死,原來莊遙早就料到了,用青玉激發血玉潛能,護他性命!
“莊遙姐姐,謝謝你的玉佩。”
“小殿下,客氣,以後記得注意陣法。”
“好。”
躺在校場上,待到姜所願隨手擲出一針,大長老緩緩睜開雙眼,只是時過境遷,現在的他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看着何硯書的眸子中映着自己的倒影,大長老冷笑:“你爲何不殺我?”
何硯書沒有回答,只是問:“你爲何要殺我父親,爲何要殺承嗣。”
大長老笑得有些癲狂,但笑着笑着,眼淚便流淌而下。
“鬥爭而已,命罷了!”
他嘆着又問:“你爲什麼不殺我?”
何硯書起身看着天邊,看着雲霞,看着那個草屋,父親的聲音彷彿在他的耳邊教誨。
“見素抱樸,少私寡慾,是謂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