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陣陣狂風起,烏雲滾滾雨點急。
正如那年……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趙嬤嬤、秋萍姑娘,發生什麼事了,慢慢說,慢慢說。”
“西陵國打進都城了!”
“什麼?!”
“公主呢,公主怎麼樣了?”
“公主殿下她,她失蹤了……”
這世道不知怎得,東承國連年大旱,丹林國水澇洪災。外面的雨又大了,轟隆雷聲鋪天蓋地的砸來直叫人發顫。
“少爺,你去做什麼?”
“我去救阿諾。”
“少爺,皇宮危險,我也——”
藍衣公子瞪了眼身後的三人:“在這別動,唐今注意保護他們!我保證,定將阿諾好生帶回來!”
風如拔山怒,雨若訣河傾。但這些在國破家亡面前又算的了什麼。
“都給我好好找!要是還找不到晴曦公主,就提頭來見!”
“是!”
聽着外面的騷動,少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手握短刃緊緊護住懷中的玉璽,將自己縮成一團。
水綠色衣衫不知是雨水浸溼,汗滴滲透,還是血液沾染,總之潮溼的很,緊貼在身上,讓人瑟瑟發抖。
腳步聲更近了,她縮在地板的暗格裏,死死咬住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血液順着縫隙滲透進來,滴答滴答,那味道直叫人作嘔。
狂風大作,周圍漸漸沒了聲響,想來是追兵們走了。
少女總算鬆了口氣,將木板掀開一條小縫,向外張望,恰好看見了方纔因爲着急掉在地上的步搖。
那步搖品相極美,做工精細,黃金鳳凰銜着北海南珠,乃是普天之下不可多得的珍品。
可現在黃金鳳凰彷彿知道國破家亡,它靜靜的躺在木板上,躺在血泊中,徒有其表,卻沒了生機……
少女看着步搖,眼淚一發不可收拾。
這枚步搖是母親生前最愛之物,母后常說,女子就應像東承國夏家獨女一般瀟灑,就應像鳳凰一般浴火重生,翱翔天際。
因此她雖爲丹林國最小的公主,卻有自己的宮殿,有自己的婚姻,有自由戀愛的權力,成了人人稱讚的掌上明珠。
但物是人非,這枚步搖儼然成爲了母后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少女輕輕探頭,伸出芊芊玉指,想要將步搖重新戴在頭上。
偏在此時,狂風大作,木門想是不堪重負,發出咯吱呻吟,隨後竟整個砸下來!
“什麼人在哪?!”
此聲一響,果真驚動了那羣士兵,少女再顧不得抓住步搖,只能堪堪將手縮回,偏偏倒下的木門與暗格卡住,正恰將手卡在了下面,不能再動彈半分。
“什麼情況?!”
“回長官,木門倒了!”
士兵們一步踏上木門,直接將玉手壓在下面,隨着吱呀聲越來越大,纖纖玉手逐漸沒了知覺。
少女的淚水早已蓄滿了眼眶,可她死死咬着牙,緊盯着那枚步搖,愣是沒出一聲。
因爲她知道,只要出聲,丹林國天傳玉璽就會落入敵人手中!自己也難逃被抓的命運。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等他們走了,就可以將母妃的步搖拿回來了。”
“不能大意,檢查一遍就回去覆命吧。”
“是。”
那人嘴上說着,擡眼看去,不想再深入一步。
想來也是,屍骸斷肢,血流成河,又有誰想在此處多留呢。
那人轉身,擡腳,伴着少女絕望的眼神,一步踏上了步搖!
隨着鐵鞋的踏下,金色鳳凰終是沒了先前的風姿,南珠也斷裂開來,被捻了個粉碎!
“沒想到丹林國還能有這麼華麗的步搖,不過真是可惜了。”
腳步聲遠去,偌大的宮廷只剩下了紛紛雨聲,濺在花上,濺在葉上,風雨飄零。
少女捧着玉璽,頭上插着那支殘缺不全的步搖,搖搖晃晃的走在雨裏。
冰冷的雨滴落在身上,順着青絲滴下,順着衣衫滴下,也順着她發紫的手滴下……
不知爲何,她望着天空,聽着滾滾雷聲,竟忍不住笑了。
她一步步走在廊上,走上宮廷,望着溫暖的燭光,笑得淒涼。
款款身形,腰間短刃散着寒光。
家破人亡,還有什麼好怕的,只是唐乾,這把短刃本宮不能親自還你了……
(二)
雨好像是停了,只有屋檐還稀稀拉拉的有水滴滴落。
恍惚間,濃濃飯香傳進她的鼻間,緩緩睜開雙眼,暖陽正透過紙窗照進屋內,斑駁的灰塵浮在空中,竟溫馨的恍如夢鄉。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熟悉的聲音,寬闊的臂膀,束起的青絲,腰間的雙刃,耀眼的乾唐,阿諾瞬間驚醒過來。
“唐乾,玉璽呢?玉璽在哪?拿回來了嗎!”
“放心!阿諾!不僅玉璽,還有簪子也修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我親手修的,不過實在是比不過工匠。”
少女點頭,看着盒中的簪子,勉強牽起微笑。
但感受到肩膀上的溫暖,對上那溫柔的眼眸,阿諾再也忍不住撲倒在唐乾懷中。
家國,親人,憤恨,苦痛都在一瞬間化爲淚水。
“唐乾,我再也沒有家了…我再也沒有家了…”
唐乾將懷中的小人緊了緊:“阿諾放心,你還有我,以後的路我陪你走!”
茶香飄然,聽見唐乾的悶哼,阿諾趕緊鬆手,顧不得形象將眼淚鼻涕一股腦抹在衣上。
“你受傷了?怎麼樣了?快給我看看?”
盯着這對燈籠般的雙眼,唐乾強忍住笑意,輕輕拂去她眼角殘留的淚滴。
“小傷而已,不足掛齒。你再睡一會兒,秋萍姑娘她們一會兒就將飯做好了。”
“我——”
“先喫飯!喫完飯再做打算。”
在那之後,丹林國晴曦公主改了姓名,與唐門三少主唐乾三拜蒼天,隱居在唐門附近的幽靜山谷裏。
他爲她護住玉璽,給了她安穩的家;
她爲他洗手羹湯,生兒育女。
雖沒有一國公主時的富貴榮華,但時不時有唐門的人前來探望,一大家人也是和睦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