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半桶洗腳水,倒在落了灰塵的雕花地磚。

    窟呲窟呲的拖地聲,漸漸從內室,傳到墓外。

    裏間半桶洗腳水,外間再半桶,沒有下水道消化髒水的難題,迎刃而解。

    順便還清潔地面,整理了環境衛生。

    看着拖得像個水池子一樣的地面,她又開始整理那些快要變質的生鮮祭品。

    昨晚喝酒的時候她想好了,能做肉乾的都烘上,不能做肉乾的就滷上一鍋!

    再挑揀些好的,擼串就酒!

    天大地大,喫喝最大。

    司慶忠再牛逼,他也沒膽子進活葬墓。

    至於整治他們的法子……司青兒在做事同時靜下心來想了想。

    其實幾個支點連一連,再加點私料重頭貨,要完成穿越協議上的霸王條款也不是很難。

    而且眼下的局勢,若是利用得當,說不定還是個可以速戰速決的最佳時機。

    三十三遍往生咒,對於往日的司清瑤,並不算多大的事,畢竟年輕機靈記憶力在線。

    但今日的司慶忠,讓他背個兵法什麼的,他能三天三夜不眨眼,可這往生咒,可就真的算是爲難了他。

    柳氏本想替他,可皕伍拉着臉說她沒資格。

    被她幾句話一吵,司慶忠就念錯了幾個字。

    皕伍鐵面無私的一瞪眼:聖上親定的規矩不能破,勞您重頭再來!

    重來,好不容易到了第十三遍,墓室裏的司青兒不知砸了什麼東西,弄出哐噹一聲巨響。

    “這也太沉了哇!不就是個取暖的火盆,把個罩籠做得這麼沉幹嘛啦……”

    司青兒在墓室裏吭哧吭哧的折騰着,等她黑着個臉跑出來跟皕伍要木炭時,跪在邊上再一次從頭開始的司慶忠,華麗麗的又唸錯了。

    “你是故意出錯的吧?是不是心裏憋着壞,詛咒我夫君呢?告訴你,你們一家子畜生怎麼欺負我都沒關係,膽敢在叔王沖喜的事上作亂,本妃拼了粉身碎骨,也要揪了你的腦袋去喂蛆!”

    她哇呀一嗓子,吼聲震天。

    隔着才壘了十層的封門磚,吐沫星子噴了司慶忠一臉。

    司青兒鐵了心的就是要激怒他,就是要他錯!

    他錯的次數越多,跪的時間越長。

    這點腹黑小伎倆,在足智多謀的司影后手裏,靈活的連點佐餐小調料都算不上。

    ……很快,趴在封門磚上聽往生咒解悶兒的司青兒,就等來了兩大框上好的無煙銀炭。

    頓時,她那白胖的小臉兒,就笑得眉眼彎彎。

    炭火烘出來的肉乾,可比燈油烘的好喫多了!

    再者,燒完之後剩下的碳灰,還能倒在馬桶裏,覆蓋在便污上,隔絕氣味。

    一舉兩得的美事,若是算上不用自己掏錢,那就是一石二仨鳥了吖!

    美!

    得了銀碳後,司青兒幾乎整整一上午都蹲在內室切肉忙活。

    快到晌午時,熬在一個齊腰粗的青銅大鼎裏的六七隻雞,已經開始往墓室外頭冒香氣。

    烘烤在罩籠上的第一批肉乾,也刺啦刺啦的冒了油。

    “這都快晌午了,你磨磨唧唧的有完沒完?不知道別人要歇晌嗎?”

    司青兒攥着個熱乎雞腿湊到墓室門口,趴在攔腰那麼高的封門磚上,看垃圾一樣暼着外頭跪着的司慶忠。

    對方竟認真唸經沒接他的話,看來真是喫一塹長一智,比那小庶女精多了。

    “煩死了煩死了,磨磨唧唧的沒個完!去,讓人拿筆墨,讓他閉嘴默寫三十三篇奉上充數得了,每篇最底下摁個拇指印,也就當他對叔王大人盡了孝心……”

    司青兒說着說着,忽然像是想到很了不得的大事,拍着封門磚悄聲問皕伍:

    “以前怎麼沒想到這個妙招!害你們可憐巴巴的,天天站在這監督他們折磨耳根!我看明兒起咱就這麼辦,等他寫完了一併檢查,有錯的再叫他重寫,怎麼也比大家一起磨耳朵來的舒坦!”

    “……”

    皕伍沒接話,只私心裏想着,真真這麼做的話,不是太便宜他們了嗎?

    這是什麼妙招?

    缺心眼的招還差不多!

    可司青兒明顯腦子缺根筋似的笑啊笑,還興沖沖的一臉得意。

    皕伍能想到的這些,頗有小聰明的司慶忠自然也想得到。

    不過,他這種老油條,可不會稍佔優勢就露在臉上,甚至他還吃了大虧似得抗議:“臣下好歹是您生父,王妃不該如此虐待臣下!”

    “是嗎?”

    司青兒似乎被他的抗議弄得有些惱火,甩手便將啃了沒幾口的就提醒往司慶忠頭上砸:

    “什麼生父爛父,你說的這種道理,我可不懂!我就知道,叔王的沖喜之禮不可壞規矩。而且要說虐待,倘若依旨讓你念經或者默經是虐待,那你不該說是本妃虐待你,畢竟,本妃也是依旨辦事的!”

    司青兒說完,腦抽筋似的,對石階下滾落的那隻雞腿一臉心疼。

    招手讓皕伍將雞撿回來後,還很小心的說了聲:“可別讓人知道本妃往外扔東西,這於理不合,搞不好是要降罪的。”

    “……”

    皕伍一噎,心說,你知道這事不對你還幹!

    但他當着司慶忠的面,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晌午過後,風和日麗的萬壽山,飄起了淅瀝瀝的春雨。

    跪了一上午的司慶忠,終於在司青兒躺在棺材裏歇晌的時間裏,寫完了三十三遍往生咒,然後由他最心愛的女人柳氏,攙着去了司清瑤的帳子。

    一家三口,倆豬頭,一個瘸腳。

    要不是怕帳外有人聽見哭聲,就算司慶忠忍得住,柳氏與司清瑤便先要抱頭哭一哭。

    “那賤人……”

    司清瑤才說了三個字,腫的發紫的嘴,就被柳氏捂住了。

    “二爺確實攀誣了清瑤。且他身邊的奴才也都是軟骨頭,八成受不住刑的。忠哥,咱們怎麼辦?難道坐以待斃?依我看,還是……”

    柳氏說着,悄悄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眼中狠絕,難以掩飾。

    司清瑤一見着她老孃的這個眼神,心裏頓時就有了底。

    多少年了,只要是她老孃要殺誰,那人就別想再喫幾口陽間飯。

    更何況,現在那該死的賤人,還是個甕中之鱉?

    “不行。這裏……很難。”

    司慶忠說得很隱晦,但順着他的眼神往外看看,那娘倆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多眼雜不好下手!

    “忠哥,你渴了吧,喝點水!”

    柳氏略有深意的指指水杯,隨後嘴角一勾,笑得氣定神閒。

    帳內靜了靜,只有暗暗點頭的影子,不見有人再開口。

    此時此刻,不管是司慶忠還是司清瑤,都認爲柳氏這個決定,是最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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