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初柔不知曉這把石杖的重要之處,但簇既然如此緊張,還特意叮囑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定然不止是心愛之物那麼簡單。
果然,簇聞言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動不動,鼓着眼睛瞪着雲初柔,所有的話被卡在了嗓子眼兒,只能發出不成語言的奇怪聲音來。
他就知道,這個人族不是好對付的。
但云初柔是他最好的選擇。不僅有求於他,一個多月後她就會離開天界,與天界再無干系。人族壽命短暫,等她死後就誰也不會再想起這段有關於石杖的故事。
他不能冒一絲一毫的風險,絕不能。
此時,藏書閣內已經人走樓空,只剩下門口僵持的二人。
“好!”簇下定了決心,石杖往地上一磕,“但你要允我一件事兒。”
“事情不是這麼辦的,簇先生,”雲初柔並不應承,“先前我們可是商議好的,我替你找到石杖,你給我《銅滄紀》。可沒聽說過,石杖找來,你的要求越來越多的。”
簇被雲初柔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不過嘛……”雲初柔又拉長了聲音,“您可以說來聽聽。”
這麼一來,簇反倒有些小心翼翼,不再像之前一般趾高氣揚。若細細說起來,的確是他有些過分。
雲初柔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她方纔初初試探,簇便十分緊張。此刻她手中捏着簇的祕密,是時候該反守爲攻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可以帶你去看《銅滄紀》,但是,只能在這裏看,不能帶出。”
“那如何看?”
“子時之後,你來藏書閣西南角窗戶下,在延伸出去的那塊石頭上敲三下。屆時我來尋你。”簇湊近了雲初柔,小聲囑咐。
雲初柔點點頭,“那好,那就說定了。今夜子時我來找你。”
想要轉身離去卻被粗抓住了衣角,雲初柔詢問:“還有事?”
“切記!石杖一事莫要告訴任何人。”
“《銅滄紀》一事也莫要告訴任何人。”
雲初柔趁火打劫。
簇用鼻子怒哼了一聲,這女子真是個鬼靈精。
雲初柔看着他不太服氣的模樣,決定再探探他的底。她仔細打量着簇的神情,“可偷走你石杖的人他知曉。”
簇好似纔想起來這茬一般,高聲問道:“對啊!偷走石杖的到底是誰?”
這語調,無論如何聽起來,都敷衍得不太真實。
雲初柔微笑着說:“不知道。我去的時候,只有石杖在那裏。不知是誰丟在那兒的。”
雲初柔察覺到簇好像有一絲絲的放鬆,難道他知道誰拿走了石杖?
既然石杖對他來說如此重要,爲何不一開始就說明目標,也叫她好找些。
若是平時有人藏起了他的東西,若是被他尋到。那物件周遭離得近的學生都會遭殃,被他一一懷疑是否是罪魁禍首。
可今日,他只是仔細確認了石杖,不僅沒有詢問是誰拿走,甚至,連生氣都沒有。
簇察覺到了雲初柔的打量,這個人族實在是太聰明瞭!她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吧......簇此時有些後悔,自己是否當初不應該找她幫忙。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簇還未想好對策,反倒是雲初柔替他遞上了臺階,“只要您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您的這些私事兒,我自然不會越俎代庖。”
簇好容易想到的應付的話,就這麼被雲初柔堵在了嗓子眼兒。
等他嚥下那口氣,雲初柔已經離開了。
他長嘆一聲,自己做的究竟對不對呢?
可別無他法。此事事關重大,無論是誰,都擔待不起。
***
雲初柔從未對一個夜晚有過如此的期待。可越是期待,時間彷彿走得越慢。好似是釣魚時,總在魚鉤邊打着轉兒,遲遲不願咬上餌的小魚兒,讓人心癢癢。
雲初柔坐在自己的屋子裏,透過窗戶望着星子漸漸灑滿天空。
四年前驚異於天上也有星星,什麼都不懂的人族女孩兒已經長大了,此刻她已經瞭解了這些或明或暗,若隱若現,如同在豐富的節奏中奏響着樂章的,是已羽化故去,對三界有貢獻的靈族們。
他們羽化後,會由仙聖後代御靈族,在這任誰法力再高也無法觸摸到的天界蒼穹之上布上一顆星子,以示紀念。
不知道,銅滄是否位列其中呢。
天界的祕密,她已知曉大多,但有關於自己,有關於人族的來歷,與靈族的關係,她還有太多疑問。
或許今夜,她便能夠得償夙願。
踏着星光,子時正,她來到了藏書閣西南角的窗戶下。
細細分辨,這扇窗戶的窗櫺竟然是石制的,看這顏色應當與藏書閣內誕孕簇的那塊石雕出自同一塊石頭。
氣清星疏,四下無人,是個好日子。
雲初柔十分堅定地叩響了石制的窗櫺。
“咔噠”,清脆的聲音響起,整塊窗戶向外彈出,下方露出一個小縫隙來。
簇的腦袋從下方的空隙伸了出來,嘟囔道:“還挺準時。”
一邊用石杖將整扇窗戶頂上去,露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通道來。
“還愣着幹什麼呀,快進來呀。”
雲初柔利落地翻身而入,輕巧地落在了一片漆黑的藏書閣內。
夜晚的藏書閣,看上去又有些別樣的韻味。像是一個你每日見面的好友,某一天突然發現了他的另一面。
她四處打量,想要消化這奇異的感受。這才發現,原來這整扇窗戶上的石頭,都連着那塊石雕。
藏書閣內的石雕做樹狀,向上延伸到藏書閣頂端,枝藤蔓延到每一層的書架上,檐樑上,也延伸到了這扇窗戶上。就像是整個藏書閣都是依附於這塊形似古樹的巨石而建。
簇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扇,星光再也撒不進來半點。雲初柔適應了一片漆黑,漸漸地,有熒光照亮了整個藏書閣內部。
這石頭竟然還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