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容筵是否將她的話聽進去了,那一晚脆弱的容筵,她此後再未見過。雖然他還是那麼的公正無私,但至少,原本一片空白的眼神中,現今倒經常會流露出一些真實的情緒來。
眼看容筵並無任何表示,夜容安迭聲地在一旁催促。
雲初柔打斷夜容安,“小公主,這把石杖不是應風拿走的。”
夜容安期待的眼神落空,大嚷起來:“你胡說!你在包庇他。我知道了,你們倆是一夥兒的。”她看了看雲初柔死死捏住的石杖,恍然大悟般,“這石杖如今在你手裏,定是你們倆合夥偷走了它。”
應風像是一早就篤定雲初柔會替自己作證一般,他微笑着問發問,“不知這把石杖有什麼大用處,值得二位殿下特意候在此處。還望小公主能爲應風解惑一二。”
雲初柔看着一來一往的兩個人,有些煩躁。
她在看見應風拿着石杖的第一瞬間,是閃過了些許懷疑,但應風直接否認一切,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撿了這把石杖,她便開始有些相信他了。
無論如何,應風沒必要對自己撒謊。林子裏那麼多蟲獸,若是自己隨口問問,就能得知真相。
而現在,看到急得跳腳的夜容安,雲初柔更是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可她不明白,夜容安爲何要偷走簇的石杖呢?而且,像是算準了應風會拿走一般。
應風此時已經沒有了那種失望與空洞相互纏繞着的情緒,他從容迴應:“若二位無他事,我與初柔要先行一步了。”
說完,示意雲初柔跟上自己,雲初柔惦記着要在閉館之前將石杖還回去,頷首算打過了招呼便跟走了。
雲初柔落後應風一些,剛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等等!”
二人回首,靜待下文。
夜容安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下一下地深呼吸,胸前劇烈起伏,臉憋得通紅,咬着牙踟躕了許久,還是喊了出來:“你跟蹤我對不對!”
她指向雲初柔,雲初柔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否認:“我沒有啊。”
應風在雲初柔身後寂然開口:“小公主是說我吧?”
雲初柔往一旁退開一步,她方纔的身影的確擋住了身後的應風。夜容安指尖顫抖着,但又十分堅定地指向應風。
應風並不回答,只看了一眼夜容安,那一眼直擊她的內心深處,他淺笑反問,“我爲何要跟蹤夜小公主呢?”
夜容安被問得啞口無言,這其中理由她知道,她想應風也應當知曉了一些,但她不敢說,更不能說。
應風預料到了夜容安的反應,“既如此,我們先行一步。”
容筵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彷彿是被強扯過來被迫欣賞這場鬧劇的人。瞥一眼二人遠去的身影,他神色淡然地將目光的落點轉回到了夜容安身上。
但只差最後一步,最後一步!無論再怎麼難,她也要咬牙撐住。
好在容筵像是對她徹底失望了,並不理會她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轉身獨自離去。
獨身走在回入雲閣的路上時,他才突然接收到應風的那聲呼喚。
初柔嗎?認識不足半月,竟叫得如此親密起來。
被細細思索的二人此刻正走到了分岔路口。
“你確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給你的友解釋一下?”
雲初柔婉拒了應風的好意:“不用了,他這個人最是寬心不過,只要他的心愛之物無損就好。”話是這麼說,雲初柔想到的卻是簇一言不合就扯着嗓門大發脾氣的模樣。
雖然是以如此莫名其妙的方式,但總算是對此事有了一個了結。
現在的她十分急迫,恨不得駕雲直飛藏書閣,《銅滄紀》,終於可以看到《銅滄紀》了。
雲初柔踩着天光淡去前的最後一抹光,踏進了藏書閣的大門,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了簇揹着身子在石雕上來回走動。每次他走動起來,都會和他腳下的石雕發出叮叮噹噹十分清脆的撞擊聲。
雲初柔好幾次忍不住想問簇,他是不是個空心的石精,否則兩塊石頭相擊,如何會發出如此清脆的聲音。
但她不敢,生怕惹怒了簇,又大聲吵擾起來,再引起旁人圍觀。
簇自雲初柔走後,便一直這麼來回走動着,時不時眺一眼門口,不知過了許久,眼見着夜色即將佔領上風,將天光逼迫至一小片角落,難道就這樣了?
停下腳步塌着肩膀,他像個泄了氣的空殼子,嘴裏喃喃唸叨:“完了,全完了。”
雲初柔此時恰好出聲:“什麼全完了?”
簇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轉過身來,往雲初柔身後看去,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找到了?”
雲初柔燦笑着將身後的石杖遞到了簇面前,簇一把將其奪過,抱在懷裏淚眼朦朧,一邊瞪大了眼眼睛摩挲着石杖的每一個角落。
雲初柔有些自得:“怎麼樣,說好了會全須全尾地還給你吧。”
簇翻來覆去細細查看了許多次,沒問題。這才放下心來揶揄道:“哼,若不是老夫提醒,你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去呢!”
“只要是我找到的就好了呀,管它什麼方法呢。”言下之意,你可別想賴賬啊。
看着雲初柔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中卻迸射出精光,簇打了個寒戰。
將石杖牢牢握在掌心,他有些後悔先前口不擇言的承諾。
他清了清嗓子,“這段時間多謝你幫忙,真實費心了。你看這時間不早了,樓里人都走光了,藏書閣也要閉館了,不如我們明天見?”